管不住色狼，就先把女人隔離起來？日本人竟然真的指望它來保護女性嗎？

早高峰的東京或大阪，電車負載前行。可角落醒目的粉紅色“女性專用車廂”標志，配上稍微空曠的車廂，在死氣沉沉的人潮中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這本是為女性辟出的專屬空間，但每天總會有幾個男人闖進來。有人因為真趕時間沒留神，迎接他的卻是滿車廂齊刷刷的白眼，只好尷尬地站在原地，在下一站停靠后便迅速逃離。有人是乘著輪椅的殘障者，在眾目睽睽下顯得縮手縮腳，渾身不自在。甚至有些中年男性故意來挑事，就算被女性乘客提醒“這里可是女性專用車廂”，也依然梗著脖子叫囂“是又怎樣？”

這種對峙在這節專用車廂中早已不新鮮，惹得男人郁悶，女人也不滿。可被視作女性避風港的方寸之地，怎么就成了日本兩性之間一點就著的火藥桶？

進步還是妥協？

日本對女性專用車廂的嘗試，最早可以追溯1912年的“婦女專用電車”，當時是為了防止女學生遭到校園混混的欺負。而日本在戰后推出的“婦女兒童專用電車”，則是為了保護婦女兒童避開早高峰擁擠的折磨，可使用率實在太低，便陸續廢止，改成了每節車廂里的“愛心專座”。

2001年，日本正式設立女性專用車廂，這是為了應對日益猖獗的“電車癡漢”問題。那段時間，日本電車內男性猥褻女性的事件頻發。最揪心的是在1988年，一名女性見義勇為制止兩個男人的癡漢行為，反倒被懷恨在心的二人強奸。為了不讓這一悲劇重演，也為了給日本女性創造更為安全的環境，日本政府決定設立女性專用車廂。設立第一年，它便迅速從關東地區推廣到關西地區，一直延續到今天。

可這車廂真的根治了癡漢問題嗎？女性專用車廂投入14年之久，東京都內仍有一半以上的女性曾遭受過癡漢騷擾。就在去年，一名15歲的女初中生在電車上還被一個中年男人偷偷猥褻將近10個月。而那個男人辯解荒唐又無恥：“只是為了滿足性欲。”

難道就不能直接抓現行嗎？解決了根源，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說起來容易，現實卻充斥著無奈的骨感。在早晚高峰期將近300%的乘車率下，肢體接觸不可避免，不夸張地說，有的人甚至被擠到雙腳離地。然而管制癡漢的日本《刑法》與各地的《迷惑防止條例》，在這種極端擁擠的場景下就有些無力了。那種連呼吸都困難的滿員電車里，到底該怎么界定是猥褻者的黑手，還是由于擁擠造成的無意觸碰呢？即便警察想管，取證也難。

更嚴重的是，這種模糊地帶還可能讓一個無辜的男性蒙上冤屈。在那么多人面前，有理也說不清。哪怕最后洗清了嫌疑，他也大概率會經歷一段社會性死亡，委屈也只能獨自咽下。

而要是在每列車每節車廂都配備警力，或者在21世紀初就安裝無死角監控，對日本鐵路公司而言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相比之下，專門為女性隔離出一個空間、呼吁男性自覺避開的方案成本極低，并且能立竿見影地給女性提供心理安全感。

同時，當時女性群體自我保護意識不斷提升，政客們也需要擺出支持女性權益的政治姿態，于是這種“治標不治本”的速效藥便順理成章地推行開來。

誰享受？誰委屈？

有不少日本女性十分支持女性專用車廂，這是毋庸置疑的。因為在這個全是女性的封閉空間里，不用忍受普通車廂里彌漫的汗味，更不用提心吊膽防備“咸豬手”，確實能松口氣。有意思的是，一些男性也挺推崇它——只要自己不踏進去，女性又都聚在那兒，自然就很難被冤枉成“癡漢”，相當于多了一層“護身符”。

可女性專用車廂終究只是個優先選項，不是必選項。女性照樣能在專用車廂和普通車廂間自由穿梭，受限的反倒是男性。普通車廂里，女性仍要面對未知的危險，男性也得習慣性地雙手高舉，用這個“投降”的姿勢證明自己沒亂碰。

但專用車廂對女性來說，在體驗感上也百分百舒心嗎？未必。不少人發現，專用車廂里也充斥著異味。不是汗臭或者狐臭，而是一堆化妝品的味道。就是因為一些女性覺得這個空間可以“為所欲為”，便不顧旁人的目光大肆打粉撲、噴香水，甚至大聲打電話。這種做法，也讓不少女性寧愿避開專用車廂，轉而走向更加稀松平常的普通車廂里。

更諷刺的是，專用車廂里坐著的，多半不是最需要被保護的群體。據日本警視廳公布的《有關減少電車癡漢措施的報告書》，在受到癡漢威脅、騷擾等的女性受害者中，30歲以下的女性占了足足98%。可現實中，這些女性反而選擇的是普通車廂。

理想與現實的差距很讓人唏噓，但更寒心的還是某些受害者有罪論——這些女人被騷擾就是“自找的”，誰叫她們有專用車廂還不坐？

《有關減少電車癡漢措施的報告書》中調查了疑似癡漢的年齡，其中多為20歲至40多歲的男性。

另一邊，男性也有他們的委屈。男人們只能眼巴巴看著稍微空一些的專用車廂，再無奈擠進更加擁擠的普通車廂。擁擠之外，也有排擠。防癡漢的女性專用車廂，也在無聲中給所有男性貼上了“潛在嫌疑人” 的標簽，他們在車廂內的一舉一動時刻被關注放大。這讓不少男性覺得尊嚴受損，心生不滿。

這種不滿，會讓一些男性會故意走進女性專用車廂，就算遭到指責也毫不在意。他們想用這種方式，抗議這種性別隔離制度的荒謬。而部分男性甚至呼吁設立“男性專用車廂”。兩年前，東京都電荒川線也嘗試引進了這種車廂，但運用范圍還遠不及女性專用車廂。

實際上，女性專用車廂與其說是制度，更像一種“君子協定”。它沒有強制性的法律效力，只是呼吁男性自覺避讓。鐵路公司和乘務員也沒有權利把那些闖入專用車廂的男人趕下車，只能委婉地提醒“請配合禮儀”。這種既想保護女性安全，又沒辦法真正分隔性別的設置，不僅讓車廂里的性別矛盾頻頻爆發，也沒能真正解決困擾日本已久的癡漢問題。

2018年2月16日，東京地鐵千代田線內闖入幾名反對女性專用車廂的男子鬧事，與女乘客和乘務員發生爭執，導致電車延遲15分鐘左右。圖為抗議這些男子的人群。

還有必要“專用”嗎？

其實女性專用車廂并非完全“謝絕男性”，小學以下的男孩、老年男性或是殘障男性都能進入。然而大部分日本人并不知道這一項規則。這些身體不方便的男性進入專用車廂，也往往要承受周圍懷疑甚至厭惡的審視。但既然老弱病殘的男性也能進，為什么不干脆叫做“愛心車廂”呢？

女性專用車廂的標識底部，明確寫道：“未上小學的男孩與行動不便的男性乘客皆可搭乘。”

值得肯定的是，女性專用車廂的初衷是好的，也確實為大部分日本女性提供了一個較為安全的空間。但為了保護女性和其他弱勢群體，卻非要冠以性別之名，結果除了制造虛假的特權感和真實的隔閡之外，似乎只是把復雜的社會犯罪問題簡化成了性別對立的問題，也并沒能讓公共空間變得更文明。

而且，既然普通男人要進去也沒有法律強行攔著，也沒能完全保護到電車里所有女性，甚至讓男性女性都一肚子怨氣，那么“女性專用”這塊招牌，究竟還有什么用呢？

漫畫《在女性專用車廂上與牛皮蘚大叔的戰斗》

放眼世界，不少國家和地區都曾因各自的文化背景和社會問題設立過女性車廂，但大部分均以失敗告終。比如英國在1874年就設置了女性專用車廂，但因新型列車的引進與實現法律平等的需要，直到1977年廢除。美國也為了防癡漢，在1909年設立過專用車廂，但僅僅過了3個月，便因種種民意的反對而終止運營。但日本實施14年之久的女性專用車廂，至今仍以 “為女性創造安全乘車環境”為名存在著，卻始終沒能邁出更本質的一步。

廣州地鐵的女性車廂里，也有男人的身影

這種性別隔離的邏輯在日本社會隨處可見。就像那些專門給職場女性準備的“一般崗”或者“媽媽崗”，看似是體諒女性育兒辛苦，實際上也在暗示她們“無法勝任核心業務”。這種“特殊照顧”，反而成了隱形的枷鎖，把女性牢牢釘在需要被隔離、需要被特殊對待的刻板印象里。如今，越來越多日本人意識到了這些枷鎖的存在，反對的聲音也漸漸高漲。

反對的聲音也早在女性專用車廂誕生之初就相伴其左右。2003年，一個名叫“反對女性專用車廂協會”應運而生。顧名思義，這個協會反對的正是女性專用車廂本身。在他們看來，它助長了性別歧視與偏見，違背了現代社會多元包容的潮流。除了抗議，協會成員還提出了不少防治癡漢的替代對策。在他們覺得，不依靠隔離，而是男女老少能夠平等乘坐交通工具，才是日本社會應有的狀態。但這種“常態”卻因為性別隔離而受到阻礙，如今需要通過抗議才能爭取，想想也讓人感慨。

何時才不人人自危？

說到底，女性專用車廂只是把部分男性道德的淪喪，以及法律在復雜場景下的無力，統統轉移到一個看似安全的空間里。而且，這種轉移還悄悄模糊了責任。鐵路公司用低成本的空間隔離完成了 “保護義務”，政客用一紙政策展現了 “政治姿態”，可那些本該被正視的核心問題——癡漢騷擾，卻依舊在陰影里發酵。

但這一問題，終究需要更直擊核心的方式才能盡可能根除。在當下與未來，日本或許會擁有更好的技術手段，比如更高清晰度的攝像頭，更科學的彈性通勤布局，法律也將不斷完善。而女性專用車廂，或許應該是它們得以實際運用的過渡，而非頑固的擋箭牌。

“反對女性專用車廂協會”的圖標：建設男女和諧的社會

不論如何，一個真正讓人安心的社會，沒辦法只靠“圈地自保”來獲取安全感，這些粉紅色的標志終有一天會退出歷史舞臺。希望總有一日，不管是哪節車廂，女性不用再警惕背后是否有骯臟的手，男性也不必靠高舉雙手來證明自己的清白。男女老少可以在同一節車廂里，平等且舒適地享受應有的權利。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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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kakuyomu.jp/works/1177354054882976781/episodes/11773540548829767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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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oawc.jp/information/about/

https://ja.wikipedia.org/wiki/%E6%97%A5%E6%9C%AC%E3%81%AE%E5%A5%B3%E6%80%A7%E5%B0%82%E7%94%A8%E8%BB%8A%E4%B8%A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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