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年周恩來主持海軍會議，周希漢獅子大開口，鄧小平：很會講價嘛

1953年11月28日的深夜，北京街頭剛落完一場雪，西山方向透著黯淡燈火。海軍參謀長周希漢抱著厚厚一沓蘇聯供貨清單，一邊算賬，一邊在草稿紙上勾來圈去。七千多項零件、四十多艘艦艇、數十架水上飛機，每劃掉一個數字，他都要重新推演噸位、火力與航速，嘴里嘟囔著：“再省一點，再擠一點，總不能把國家錢包掏空。”

算到凌晨兩點，門口士兵來報：“參謀長，周總理電話，請您明天一早去西花廳。”周希漢抹把臉，苦笑：“看樣子，該把這摞東西搬到總理面前了。”他明白，真正的“碰頭會”終于要來了——這意味著幾十億舊幣的去留，也意味著海軍是不是能在第一個五年計劃里拔節成長。

若往前翻三四年，誰也想不到這個“一輩子在陸上打滾的硬漢”會和艦艇、魚雷打交道。1949年2月，第二野戰軍改番號那天，鄧小平把剛升任十三軍軍長的周希漢叫到屋里，開門見山：“老周，這十年把你摁得有點久，你知道為什么？”周希漢點頭：“嫌我驕傲唄。”鄧小平不留情面：“對頭。驕傲是指揮員的大敵，得治！”一句話像釘子一樣留在他心里。

1949年冬，桂系部隊潰退，白崇禧乘船南逃，解放軍因為缺少艦船只能隔岸嘆息。那幕尷尬深深刺激周希漢，他暗下決心：要是真有機會，寧可丟掉陸軍“熟門熟路”的舒適，也要去海軍啃硬骨頭。1952年3月，他被調任海軍參謀長。夫人周璇原本偏愛空軍，周希漢卻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勸：“咱海軍可不只是船，還得有航空兵、潛艇。再說，百年來別人都是從海上欺負進來的，咱得把門守住！”

說干就干。那一年，他幾乎把蘇制艦艇說明書翻成了“連環畫”，連螺旋槳曲度都能背出來。羅舜初交接工作時拍著桌子感慨：“386旅那一套在這兒沒用，你得從零學。”別人三月過關，他硬是學了整整一年。學成以后發現最大難題并非技術，而是錢——海軍所有“家底”加一起，不夠買兩艘驅逐艦。

1953年初，中蘇“六四協定”剛簽，海軍黨委就琢磨：按協定走三年遠遠不夠，得再添兩年訂貨，湊成五年計劃。算下來要十三億多盧布，折合舊幣十二點六萬億元。周希漢拿到數字，先咂舌，又硬著頭皮把方案往低里砍，能減的全砍——零部件改國產的改國產，舊艇翻新能用的就不報廢。可即便如此，賬面仍像一頭大象，財政部卻只給了一支羊。

1953年12月8日，小型“海軍五年計劃”會議在西花廳開場，主持人周恩來，參會的光是元帥、大將就排了一長溜。蕭勁光先講方案，剛講完就把目光投向周希漢：“細節，還是你說吧。”周希漢心里清楚，這一關，要拿數字說話。他把幾張薄薄草圖攤桌上，條分縷析：哪艘艦艇負責近岸防御，哪批潛艇負責封鎖臺灣海峽，連每噸鋼材的成本都報到小數點后兩位。

話音剛落，鄧小平抬手打趣：“嘖，很會講價嘛！”一句玩笑把氣氛挑開，眾人卻也明白“價”真的砍到骨頭了。接下來，鄧小平從國家總體盤子出發，直言軍費一年最多遞增四萬億元舊幣，超了就得擠掉別家。黃克誠在旁邊附和，拿出后勤部的數據：陸、空、炮、裝甲也都伸手要錢，缺口七八億元。彭德懷干脆了當：“原則先定，大家一個都跑不了，都得往里擠。”

坐在末席的周希漢聽得清楚，心里像被掏空，卻沒插嘴。周恩來最后拍板：第一個五年計劃內，海軍只能按“三年協定”走，追加的兩年訂貨暫緩。會議一散，十幾位首長魚貫而出，他準備默默溜走，卻被周恩來叫住：“希漢，你可成了海軍專家了。我記得你52年才轉業到海軍，去過蘇聯沒有？”聽得出是安慰也是鼓勵。周希漢搖頭，蕭勁光在旁插話：“參謀長沒出過國，可比誰都懂行。”周總理點頭：“好。記住，苦學固然重要，身體也要顧，別把自己熬瘦成一根柴。”一句關懷，讓緊繃的他放松了眉眼。

追加訂貨被砍，看似失敗，卻逼得海軍轉彎：既然買不起“整船”，那就自己造。1954年春天，江南造船廠開始仿制蘇式獵潛艇，同時請來一批大學畢業生；武漢、旅順幾所海軍學校把“外文教材”拆分成中文講義，晚上用馬燈抄寫。周希漢穿梭在船臺與課堂之間，碰到技術人員就拋出問題：“水面艦艇優先柴油還是蒸汽？”“902型雷達和艦炮火控怎樣匹配？”大伙兒叫苦不迭，卻也佩服他的韌勁。

同年秋，第一艘改進型魚雷快艇下水。排水量不大，卻用上了國產發動機。試航那天，一群年輕學員圍著周希漢喊：“參謀長，這回不用求人了吧？”他照例板著臉，只丟下一句：“別得意，后面還有大洋呢。”可轉過身，眼角卻帶著笑。

1955年授銜，周希漢成了海軍中將。頭一天剛戴上中將肩章，第二天又鉆進船塢，“軍長思維”的影子越來越少，“造船匠”味道越來越足。1958年起，他兼任副司令兼參謀長，直到1963年張學思接替，才真正脫手日常事務。

1969年，國防工業組建造船領導小組。會議名單剛端上去，周恩來在“副組長”一欄硬是添上“周希漢”三個字：“造船沒有他不行。”同年10月，北京民族飯店誓師大會結束后，不少代表想見總理。周希漢忐忑去請示，沒想到周恩來爽快答應。會面時，總理半開玩笑：“戰爭年代你手里才兩三萬人，如今可得指揮幾十萬工人、技術員搞科研，擔子不輕啊。”周希漢筆挺站著，只一句：“擔子再重，也得挑。”

此后幾年，他參與導彈驅逐艦、潛艇、“718工程”海上測量船等重大項目，跑遍大連、滬東、江南造船廠。有人打趣：“老周，人家都是船上長苔蘚，你是鞋底長鐵銹。”他笑罵一句：“閑不住。”1974年，在一次內部座談會上，他提到那場“西花廳之爭”時搖頭：“要說我獅子大開口不假，可不給海軍多爭點，再小的艇都下不了海。”臺下老兵聽得直樂。

從沙場驍將到“造船大管家”，周希漢把手里的算盤撥了又撥，撥碎了驕氣，也撥亮了中國海軍的底色。那句“很會講價嘛”，像根細線，一頭牽著緊巴巴的國家預算，一頭牽著波濤里的現代艦隊。有人評價他：會打仗，也會算賬，更愿意為大海操心。話不算華麗，卻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