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人,最煩“定論”。
尤其是關于我們父輩、我們國家青春歲月的那些所謂“定論”——比如,提起那個火紅的年代,很多人嘴角一撇,蹦出兩個詞:“封閉”、“停滯”。
直到我在一堆發黃的英文原著里,撞見了一個美國人的怒吼。
他叫莫里斯·邁斯納,一個西方頂尖的中國研究學者。他用了整整一本書,幾乎是指著某些人的鼻子說:你們,要么是愚蠢,要么是欺騙。
他說,那三十年,不是什么經濟停滯的泥潭,而是“世界歷史上最偉大的現代化時代之一”,其工業化速度之劇烈,“與德國、日本和俄國相比,毫不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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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美國人,憑什么這么激動?他看到了哪些被我們刻意遺忘、或從未知曉的真相?
今天,我不搬教科書,就帶你回到那些具體的、滾燙的、帶著鋼鐵灼熱和汗水咸味的細節里。看完你會發現,我們虧欠那一段沉默的榮光,一句真誠的道歉。
我讀邁斯納那段話時,是在一個深夜。臺燈的光,打在泛黃的紙頁上。
窗外是流光溢彩的都市,高樓玻璃幕墻反射著這個時代的繁華。但那一刻,我腦子里閃過的,卻是老照片里那些模糊的面孔:戴著棉帽的工人攀在腳手架上,臉凍得通紅;田埂邊,農民圍著一張水利工程圖,眼神專注得像在解讀作戰地圖;還有那些奔赴西北的青年,背包上搪瓷缸子哐當作響。
這些畫面,在我們今天的敘事里,常常只剩下一個模糊的、甚至帶點苦澀的背影。
但邁斯納這個“外人”,卻拿著放大鏡和計算器,硬生生算出了一組讓我們自己都瞠目結舌的數字。
他說,從1952年到1976年,中國工業總產值,增長了30倍。注意,不是30%,是30倍。其中重工業增長了90倍。鋼鐵產量從135萬噸飆到了近2400萬噸。煤炭從6600萬噸到了4.8億噸。
我知道,你可能會說:“數字是冰冷的,那時人民過得苦。”
這話對,也不全對。苦,是事實。但為什么苦?這苦里,釀著什么?
那不是坐等而來的苦,那是勒緊褲腰帶,把最后一分錢、最后一兩鐵,都砸向一個前所未有的夢想時,必然伴隨的艱辛。那是一種“創業式”的苦。 就像一個家庭,掏空所有積蓄,甚至借錢,也要送最聰明的孩子去讀最好的大學,盼著他將來改變整個家族的命運。短期內,全家吃糠咽菜;長期看,這是一場豪賭,賭一個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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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中國,就是這個一窮二白的家庭。而它要送出去的“孩子”,名叫“工業化”。
這賭注有多大?我們是在被封鎖、被孤立、幾乎零外援的情況下,起手開局。蘇聯老大哥的援助?那是重要的第一把火,但后來人家撤走了專家,燒毀了圖紙。我們靠什么?
靠的是人的意志,變成鋼的意志。
我爺爺是東北老工業基地的工人。他跟我說過一個細節,我一輩子忘不了。
三年困難時期,廠里糧食定量減了又減。中午吃飯,工友們圍在一起,飯盒里是稀得照見人影的糊糊。沒人抱怨。一個老鉗工,默默從懷里掏出半個窩頭,掰碎了,扔進公共的大湯盆里,攪了攪。“加點料,長力氣,下午那爐鋼,不能誤了火候。”
他說這話時,語氣平常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那半個窩頭,可能是他省了一天的口糧。
這是什么?這不是簡單的“奉獻”兩個字能概括的。這是一種驚人的共識,一種近乎宗教信仰般的篤定:我們這一代餓肚子,下一代就能吃飽;我們這一代穿補丁,下一代就能穿皮鞋;我們這一代用算盤,下一代就能用計算機。
這種共識,今天聽起來像天方夜譚。但在那個年代的車間、田間、實驗室里,它是比糧食還實在的精神支柱。正是這種共識,催生了“大慶油田”的吶喊,催生了“紅旗渠”的絕壁天河,催生了“兩彈一星”震驚世界的巨響。
邁斯納看得透徹,他說,毛澤東時代遠非經濟停滯,而是完成了中國社會結構最根本的“現代工業革命”。這句話,重如千鈞。
革命是什么?是顛覆,是重構,是把一個延續千年的農業國的底層邏輯,連根拔起,換成工業文明的邏輯。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數以億計的農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八小時工作制”,什么是“標準化生產”,什么是“國家計劃”。 意味著在廣闊的國土上,鐵路、公路、電報網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將原本隔絕的村落,強行拉進一個現代國家的體系。意味著一套完整的、門類齊全的工業體系,從無到有,被硬生生地搭建起來——從煉鋼的高爐,到造螺絲的機床。
沒有這個“重工業”的骨架,后來改革開放所有的“輕工業”血肉,往哪里依附?沒有那些遍布全國的三線工廠、技術隊伍和產業工人,80年代鄉鎮企業異軍突起的奇跡,憑什么發生?
說白了,80年代“改革”之所以有東西可改,正是因為前三十年“建設”了一座雖然粗糙、但無比堅實的城堡。 邁斯納的原話一針見血:“如果沒有毛澤東時代發生的工業革命,80年代將找不到要改革的對象。”
這就像一個作家,必須先嘔心瀝血寫出幾十萬字的初稿(哪怕它粗糙、充滿刪改痕跡),后面才有“編輯修改”的可能。你不能指著初稿說:“看,這里語句不通,那里情節生硬,所以這作家一無是處。” 你忘了,從一張白紙到初稿,才是從0到1最艱難、最偉大的飛躍。
然而,一種可悲的時尚出現了。
就像邁斯納痛心疾首指出的:在毛澤東身后的時代里,對那個時代的歷史記錄“吹毛求疵而緘口不提當時的成就,已然成為一種時尚”。人們“深恐提及便會被視為……辯護”。
我們太擅長解構崇高,太擅長用后世的尺子,去苛刻丈量前人的足跡。我們用今天的“經濟效率”,去嘲笑昨天的“人海戰術”;我們用今天的“市場繁榮”,去鄙夷昨天的“計劃分配”;我們用今天部分人的“財富自由”,去全盤否定昨天整體的“公平追求”。
這不公平。
承認那三十年的巨大成就,不等于為其中的錯誤和曲折做辯護。 就像我們感激父母在極端困苦中把我們養大、供我們讀書,不等于我們就認同他們教育我們的每一個方式。這兩件事,必須分開。
但現實是,我們常常因為要反思那些方式,就索性連那份艱難創業的恩情,也一并抹殺了。這讓多少親歷那個時代、為之流過汗灑過血的老人們,心里憋著一股無處訴說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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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一位退休的工程師,參與過第一代國產汽車的設計。他家里珍藏著一枚生銹的“勞動模范”獎章。他兒子是金融精英,有次半開玩笑說:“爸,你們那會兒干一年,不如我現在一筆交易。” 老人沒說話,只是默默擦了擦那枚獎章。后來他跟我說:“我們那一代,沒給你們留下多少錢。但我們留下的,是這個國家能自己站起來、走起來的骨頭。你們現在掙的錢,是血肉。血肉長得快,但骨頭斷了,就全完了。”
那一刻,我如遭雷擊。
我們享受著今天血肉豐滿的生活,卻常常嘲笑那副支撐起一切的骨頭“太硬”、“太直”、“不懂變通”。這是何等的忘本?
那個時代,當然不完美。它有激情下的盲動,有理想化的失誤,有普通人付出的巨大代價。這些,歷史已經銘記,也應當被持續反思。
但,我們能不能在反思的同時,也保有最起碼的敬意?
敬意,給那些在零下幾十度的北大荒開墾出萬頃良田的知青;給那些在戈壁灘隱姓埋名、算盤珠子打出原子彈數據的科研人員;給那些用肩膀和夯歌,在無數河流上筑起大壩的農民;給那位美國學者筆下,那個“在極為不利的國際國內條件下”,卻完成了最劇烈工業革命的中國。
那個時代的精神內核是什么?我想,是一種“相信”的力量。相信國家能富強,相信集體有力量,相信勞動最光榮,相信未來一定比現在好。
今天,我們物質豐盈,選擇多樣,但很多人心里,那種篤定的“相信”卻稀薄了。我們焦慮、內卷、迷茫。也許,我們在向前狂奔的時候,真的弄丟了某個重要的“傳家寶”。
懷念那個時代,不是要回到糧票布票,不是要否定市場經濟和開放國策。而是要千方百計,把先輩們用饑餓、汗水、甚至生命換來的那股“心氣”——那股不甘落后、自力更生、萬眾一心、為子孫后代搏一個未來的“心氣”,真正傳承下去。
別讓它在精致的利己主義中消散,別讓它在對歷史的輕慢中湮滅。
那不是某個人的遺產,那是我們這個民族,在生死存亡之際,淬煉出的精神鋼火。
讀到這里,如果你也是一位經歷過那個年代,或從父輩口中聽過那些故事的人,你的心里,是否也有一幅被塵封的畫面,正在重新變得清晰?
那個火紅的、粗糙的、充滿缺憾卻又光芒萬丈的時代,或許不需要辯護,但它配得上一次,鄭重其事的銘記。
點個贊吧,不為別的,就為那些沉默的骨頭,和骨頭里不曾熄滅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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