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葉林清霍時越 晚風未識舊時顏

門被關上。
霍時越和霍啟恒直接把我，和我那句看似平靜，卻沉淀痛苦的話當作空氣。
而我沒有在意他們的態度，只是平靜回到房間后拿出電腦，咨詢律師離婚的事宜。
律師萬分無奈，直截了當告訴我，就算離婚，我能分到的財產也十分有限。
爭取孩子的撫養權更是天方夜譚。
我沉思片刻，忽然手一滑，刷到了楊洛雪更新的微博。
照片里，她和霍時越躺在床上，溫柔看著懷里熟睡的霍啟恒。
配文：“溫暖的家，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什么時候我才能有屬于自己的家人呢？”
評論區里，嗑到的人數不勝數。
“霍影帝這是又要和洛洛合作了嗎，還是一家人誒，我圓滿了！”
“洛洛真的好溫柔啊，我也想要一個這樣香香軟軟的媽媽?！?br/>“小啟恒肯定又演爽了，能不能換我演兩集啊，我也想當楊媽媽的孩子！”
“嗑一波背德真人～不得不說洛洛跟霍影帝真的比葉林清配太多了?！?br/>“事業心max的雙強cp就是最好磕的！”
我往下滑，猝然看見刷新后，霍時越的評論被頂到首位。
他說：“我不算么？”
還配了一個狗頭表情包。
結婚十年，這是我第一次見他聊天時，會用可愛的表情包。
明明以前那樣厭惡搞怪，連我打字時用波浪號都會冷著臉叫我說話不要太幼稚的人。
現在卻為了另一個女人，一次又一次背棄自己的原則。
我笑了笑，擦干凈眼角的淚，平靜打字：“我不要了?！?br/>他和孩子，還有錢，我都不要了。
我只要自由。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房子里已經空無一人。
只有餐桌上一片狼藉的用餐痕跡，證明昨晚的確有人回來過。
我攥緊拳，瞥見垃圾桶里被隨意丟棄的本屬于我的睡衣，心痛到幾乎窒息。
可我忍住了。
拿到律師草擬的離婚協議后，直接出門，打車去了霍家老宅。
和霍時越結婚后，我很少來到這座別墅。
畢竟我很清楚，霍父霍母其實并不喜歡我，勉強接受我，也只是因為霍時越而已。
可我來的不巧。
一推開門，便看見滿屋穿著禮服的社會名流正在觥籌交錯。
西裝革履的霍時越摟著紅裙拖地的楊洛雪，正一邊笑著同旁邊的老總交際，一邊溫柔看著她，眸中滿是深情。
我的到來，叫熱鬧非凡的大廳瞬間一片死寂。
霍時越的臉色驟然陰沉到谷底。
楊洛雪也嫌棄地瞥了我土氣的橘色t恤好幾眼，嘴角帶著譏諷的笑意。
霍啟恒氣地正要開口叫人把我趕出去，一旁的霍家管家卻在收到霍時越的眼神示意后，敷衍我道：“送外賣的對吧，你走錯地方了。”
“這里正在舉行宴會，你趕緊走，別打擾到大家了。”
見我依舊愣愣站在原地，他壓低嗓音，皺著眉斥責道：“您先回去，沒看到少爺現在正忙著嗎？”
“您要鬧也得有個限度吧，這是什么場合，是你這種人該來的嗎？”
我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自嘲，可眼睛依舊直勾勾盯著面色陰沉的霍時越。
半晌，輕聲道：“這里有份公司的文件，需要霍總簽一下字。”
眾人松了口氣，又繼續若無其事交際。
霍時越拍了拍楊洛雪的肩，朝她露出一絲安撫的笑，又陰著臉走過來，看也不看我手里的文件，掏出筆便利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簽完后，又警告般瞪了我好幾眼。
“葉林清，要鬧回家鬧，今天這種重要的場合不是你發瘋的地方?！?br/>“今天有很多投資方都對洛雪感興趣，要是攪黃了，我一定會讓你后悔終生。”
就連霍啟恒也悄悄溜過來，惡狠狠瞪了我好幾眼。
“滾啊臟女人，你身上的油煙味都要熏到我了！”
“這里不是你這種只會在廚房里做飯的煮飯婆該來的地方！大家都那么漂亮，就你又老又丑，你是存心來丟我和爸爸的臉嗎？”
我眼角劃過一滴淚，平靜看著痛了一整天才生下來的兒子，輕聲道：“可是我以前，也是這樣的啊?！?br/>“我沒有嫁給你爸爸的時候，也是頂級大明星，穿的衣服比她還漂亮?！?br/>“到底是什么讓我變成你們口中的黃臉婆，家庭主婦的呢？”
“你們真的不知道嗎？”
霍時越和霍啟恒對視一眼，眸中都閃過一絲心虛。
可霍時越明顯比霍啟恒老練太多。
他嗤笑一聲，鋒利的眸光像手術刀一樣落在我皺巴巴的衣服上，嫌棄之情溢于言表。
“路是你自己選的，你自己要為了虛榮嫁入豪門，就不要后悔。”
“況且這些年我虧待過你半分嗎？是你自己不想工作的，能怪誰？”
“趕緊滾！”
說著，他拉著霍啟恒轉身邊走。
大廳的門在我面前緩緩合上，宛如隔開了我和他的世界。
而最后一眼，我看見的，是他像王子一般握住楊洛雪的手。
以及楊洛雪隔著門縫，對我揚起勝利者般的笑容。
可我已經不在意了。
盯著手上的這份已經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我想，的確應該離開了。

回家后，我看見仆人們來來往往收拾起行李。
見我回來，其他人臉上都有些心虛。
倒是一直對我還算客氣的老管家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解釋道：“夫人，少爺說要培養拍新戲的感覺，所以打算讓楊小姐進來住一段時間。”
“他說......為了感覺更真實點，他會和楊小姐假扮一段時間的夫妻，所以要楊小姐住主臥，讓您去次臥將就幾天。”
我平靜點頭，進屋收拾自己的東西。
可收拾完后，卻發現，我自己的東西，竟然連一個行李箱都塞不滿。
墻壁上，我和霍時越的婚紗照，已經變成了他和楊洛雪在劇中的婚禮照片。
他的笑容依舊燦爛洋溢，只是不再對我綻放。
我自嘲一笑，拖著行李箱，徑直走出這座困了我十年的牢籠，
臨走前，還把另一份離婚協議放在了主臥床頭。
打車去機場的路上，我忽然接到了霍時越的電話。
他依舊語氣冷硬：“一會兒讓管家帶你去買套衣服，明天要參加一個重要宴會?！?br/>“因為你今天擅自出現，已經有流言議論洛雪了，你必須明天當面澄清，洛雪和你一直關系很好，我們只是拍戲的關系?！?br/>“洛雪的事業現在已經到了關鍵期，不能有一絲黑料！當然，你澄清以后，我也會給你轉賬，當作報酬?！?br/>我放聲大笑，笑到掉淚。
“霍時越，你是不是忘記了，我曾經的事業到底為什么停滯？”
“我為什么會那么果斷地退圈？”
霍時越沉默了，我卻自問自答。
“因為我們剛結婚，你就出車禍摔斷了腿。”
“為了照顧你，我才宣布退圈。”
“我辛苦了五年，換來的是你的康復，和我自己的全面與社會脫軌?！?br/>“你和霍啟恒看不起我是黃臉婆，是家庭主婦，可這一切究竟是誰造成的，你自己真的不知道嗎？”
“葉林清！”霍時越咬牙切齒：“你到底想怎么樣？”
我沒有說話。
而飛機的播報音，也在此時恰好響起。
“前往巴黎的旅客，您所乘坐的CA989次航班即將登機......”
一瞬間，電話那頭的霍時越語氣明顯有些慌了。
“葉林清，你要去哪兒？”
“就算你不要我，你連兒子都不要了嗎？”
我絕望一笑，哽咽道：“難道你還沒發現，我讓你簽的，究竟是什么東西嗎？”
“你什么意思！”他幾乎咆哮。
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坐上飛機后，明明因為失重而干嘔，我卻有種逃脫束縛的快感。
腳下的土地越來越遠，而我平靜拿出手機，一張一張，刪干凈了從前記錄的所有照片。
從我和霍時越初識。
到去年年底，最后一次和他，還有霍啟恒一起照的全家福。
他們的笑容越發冷淡，我的笑容越發心酸。
怎么看，都不像一家人。
刪到倒數第二張照片時，我忽然愣住了。
這是九年前，霍時越剛出車禍的時候。
他頹廢躺在床上，眼神陰鷙，因為醫生斷言他需要接受截肢手術，整個人成天都萎靡不振。
而我每天都費盡心思逗他開心。
照片里的我為了叫他展露笑顏，還換上了滑稽可笑的奧特曼人偶服，在他面前跳著奇怪又扭捏的舞。
久未展眉的霍時越的確被我逗笑了，眉眼舒展，笑得那樣俊朗動人。
而這一幕也被我朋友用手機偷偷記錄，又發給了我。
可我已經幾乎忘記，原來我們，還曾有過這么美好的時候。
淚水掉在手機屏幕上，我勾起一抹苦澀的笑，還是點了“刪除”。
畢竟回憶再美好，也已經是過去式。
而我，不愿再活在任何有關霍時越的過去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