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崔國民這一輩子,沒服過軟,沒怕過事,唯獨對家里那口子,藏著滿心的愧疚與柔軟。我是哈工大出來的,在廠里修機器是一把好手,性子犟,認死理,遇事愛較真,年輕的時候總覺得男人就得有骨氣、講義氣,卻忽略了身后人的感受。和她相識是經人介紹,第一次見她,穿著素凈的襯衫,手里攥著塊手帕,說話輕聲細語,和我這風風火火的性子截然相反。我當時就想,這么溫和的姑娘,得好好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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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結婚那幾年,日子過得緊巴卻踏實。我在廠里掙著死工資,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洗衣做飯、照顧老人,從不讓我分心。那時候我總愛幫鄰居忙活,誰家機器壞了、家電出毛病了,一叫我我就去,有時候忙到半夜才回家,她從不埋怨,總留著一盞燈,端上熱乎的飯菜。我知道她懂事,可我也清楚,她心里定是盼著我能多陪陪她。后來廠里效益下滑,我琢磨著提改革方案,熬夜寫了好幾頁紙,信心滿滿地交給廠長,卻被當場駁回,還被訓了一頓。我氣不過,當場拍了桌子,轉頭就翹班去練歌,發泄心里的憋屈。
郭大炮蒙冤那陣子,是我這輩子最折騰的日子。我和他是發小,從小一起長大,他為人正直,絕不可能干虧心事。為了幫他翻案,我天天跑部門、寫申訴材料,把家里僅有的積蓄都貼了進去。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卻從沒攔著我,只是默默變賣了自己的首飾,湊錢給我當路費。有一次我深夜回家,看見她坐在燈下縫補我的舊衣服,眼里滿是疲憊,卻笑著說“沒事,我相信你”。那一刻,我心里又酸又澀,覺得自己對不起她,讓她跟著我受委屈。
下崗后,我不甘心一輩子就這么渾渾噩噩,開始瞎折騰。開服裝店,沒經驗,進貨被坑,賠得底朝天;炒郵票,跟風買入,最后砸在手里,家里的日子越發拮據。她沒說過一句重話,只是勸我“踏實點就好,咱們慢慢來”。可我那犟勁兒上來,偏不信邪,又琢磨著別的出路,甚至偷偷去工地上干活,想快點還清債務。有一次我感冒發燒,躺在工棚里,她得知后冒雨趕來,背著我去醫院,一路上不停地念叨“你要是垮了,這個家可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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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我自學考了律師證,總算能靠本事吃飯,日子也慢慢好起來。我開始學著收斂自己的脾氣,少管閑事,多陪陪她。我知道,這么多年,她跟著我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委屈,我欠她的,一輩子也還不完。我這輩子,講義氣、愛折騰,看似活得瀟灑,實則全靠她在身后兜底。我的愛情,沒有轟轟烈烈的誓言,沒有花前月下的浪漫,只有柴米油鹽里的陪伴,和藏在我犟勁里,從不肯輕易說出口的溫柔。往后余生,我只想好好陪著她,彌補這些年的虧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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