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吉軍,新媒體:漢唐智庫!
我們討論明朝滅亡的話題,當然并不希望明朝滅亡丟掉漢室江山!只不過歷史已經定型,探討歷史問題作為今天的鏡鑒還是有意義的。
很多人說起大明朝的滅亡,大部分人會指責朱由檢執(zhí)政無能,17年換了50個閣臣19個首輔殺了一堆重臣,最終丟掉江山。
也有人認為,大明亡于萬歷三十年不上朝,亡于天啟年間閹黨亂政,亡于遼東戰(zhàn)敗、財政破產、流民四起。
這些說法并沒有錯,但問題在于,它們都不是明朝走向滅亡的起始而是終局危機。
在明朝中期,真正導致大明國運急轉直下的,是嘉靖三年夏天,紫禁城左順門前,十八名文官被當眾廷杖致死的那一天。
從那一刻起,大明的政治秩序,被公開打斷了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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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元年,世宗登基,圍繞皇權合法性的沖突立刻爆發(fā)。
嘉靖堅持為親生父親興獻王上尊號,而在明代宗法體系中,皇帝繼位必須承繼宗廟,生父只能稱本生父,不得進入太廟。這并非細枝末節(jié),而是皇權合法性賴以成立的結構性原則。
因此,文官集團集體反對。從內閣首輔到臺諫言官,一道又一道奏疏遞交上去,措辭克制,理由傳統(tǒng),無非是祖制不可亂,名分不可移。
嘉靖的回應極其簡單,極其粗暴。
嘉靖三年七月,他下令在左順門外,對跪諫官員施以廷杖,而且不是象征性的懲戒,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往死里打。
廷杖落下時,有人當場斃命,有人被拖回去等死,有人甚至來不及收斂尸身。最終,十八名官員被活活打死在宮門之外。
這已經不是一次政治沖突,而是一場公開處決。
從這一刻起,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禮制,不再是約束皇帝的規(guī)則;
禮制,只是皇帝用來控制臣子的工具。
一次杖斃18人,群臣不寒而栗從此俯首帖耳,嘉靖最終贏得了大禮議,但付出的代價,是大明兩百年來賴以運行的政治平衡,被當場擊碎。
大禮議之后,明朝官員群體迅速完成了一次深層次的心理轉型。
他們不再優(yōu)先考慮對不對,而是先判斷安不安全。在此之前,做官的理想是幫助君王成為堯舜一樣的明君;而大禮議之后,明朝官僚群體的生存法則變成了不要觸怒皇帝。
這種變化,并不是態(tài)度問題,而是制度運行方式的改變。
為了穩(wěn)住朝政,嘉靖開始頻繁更換首輔,張璁、夏言、嚴嵩、徐階輪番登場,卻始終沒有一個穩(wěn)定、持續(xù)運作的中樞權力結構,取而代之的是對皇帝個人情緒高度敏感的臨時代理人。
這種局面的后果迅速顯現,提拔誰當首輔,能力不再是決定因素,忠誠也不再可靠,真正的核心競爭力來自于獻媚。
從嘉靖時期,大明官場開始系統(tǒng)性批量產出諂媚型官員。
嚴嵩這位臭名昭著的奸臣并非例外,而是這一體系下最成功的產品。
在嘉靖沉迷于修道長生的鬧劇中,發(fā)生了壬寅之變。
那一年是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年,十六名宮女趁嘉靖熟睡,用麻繩勒住他的脖子,試圖行刺。令人遺憾的是,這些宮女的刺殺失敗,因為繩結打成了死結,沒能當場把這個昏君送走。
這是明代宮廷史上最詭異、也最殘酷的一幕。
有人會問,這些原本俯首帖耳的宮女為何會鋌而走險?原因并不復雜。嘉靖沉迷煉丹采補,長期強迫這些年輕宮女食桑葉、飲露水,甚至還用她們的月事煉藥,宮女們晝夜服侍昏君修道,生存狀態(tài)已經算不上正常人了。
刺殺失敗后,嘉靖沒有反思自身行為,而是選擇搬出皇城,遷居西苑,開始了長達二十多年的不上朝生涯。
自此,大明進入一種前所未有的狀態(tài):皇帝仍在,卻不露面;權力仍在,卻不公開;制度仍在,卻無法運轉。
所有的官員只能通過奏章揣摩圣意,通過批紅理解皇帝情緒,而這種運行方式,本身就是對國事最冷血的踐踏。
嘉靖不理政務,卻極度迷信道教,于是,青詞成為新的晉升通道。
嚴嵩、徐階是著名的“青詞宰相”。嘉靖清詞(嘉靖時期的青詞)是一個專有概念,特指明代嘉靖皇帝時期,道教齋醮儀式中撰寫給天帝的祝文,是當時的宮廷文體和政治資本,以其駢儷對仗、辭藻華麗的風格聞名,成為嘉靖朝政治與宗教深度結合的獨特現象。
誰的祝文最合皇帝心意,誰就能步步高升。嚴嵩正是依靠青詞進入權力核心。
嚴嵩不懂軍事,不理財政,也無意民生,但他極其清楚嘉靖真正需要什么:祥瑞、長生,以及不被打擾。
圍繞這一點,嚴嵩父子迅速搭建起一個龐大的權力—金錢體系:官職可以明碼標價,軍餉被層層克扣,邊境的戰(zhàn)爭淪為可以交易的籌碼,對皇帝的忠誠變成了奸臣的勒索工具。
大明朝堂之上,不再有是非判斷,只剩下站隊邏輯;刑部大牢,成了嚴嵩父子清除異己的工具。
嘉靖三十年(公元1551年),錦衣衛(wèi)經歷(小官)沈煉上書彈劾,痛斥嚴嵩貪婪之性疾入膏肓,愚鄙之心頑于鐵石,欺上瞞下,以權謀私,排擠忠良,任用奸佞,以至于人皆伺嚴氏之愛惡,而不知朝廷之恩威。于是嚴嵩勾結死黨,捏造了一個圖謀不軌的罪名將沈煉殺害。
嘉靖三十二年(公元1553年),兵部員外郎楊繼盛再次上書彈劾嚴嵩。沈煉的奏疏,列舉了嚴嵩十大罪狀。楊繼盛指出,嚴嵩不但有十罪,還有五奸。這五奸是:由于嚴嵩的奸詐狡猾蒙蔽圣聽,以至于陛下之左右皆賊嵩之間諜,陛下之喉舌皆賊嵩之鷹犬,陛下之爪牙皆賊嵩之瓜葛,陛下之耳目皆賊嵩之奴隸,陛下之臣工皆賊嵩之心腹。這當然又捅了馬蜂窩。于是嚴嵩在楊繼盛的奏章里找了個岔子,慫恿嘉靖下令將其逮捕。在另一件死刑案的上報文件中塞進楊繼盛的名字,將其謀殺。
楊繼盛、沈煉之敗,不是輸給了嚴嵩父子,而是輸給了秩序。
至此,大明政治徹底失去了糾錯能力。
嘉靖朝的危機,看似來自外部。東南倭寇橫行,北方俺答汗兵臨北京,但問題的根源不在外敵。
嘉靖實行的海禁政策,人為制造出官僚走私,走私催生出倭寇武裝集團;邊軍軍餉被層層截留,將帥無兵可用;地方官員優(yōu)先考慮保住官位,而不是保護百姓。
戚繼光雖然能打仗,卻要自己籌集軍餉;俞大猷雖然能練兵,卻要先應付嚴黨的傾軋。所謂倭寇大患,從來不是因為將領無能,而是嘉靖營造的這套統(tǒng)治模式,本身就站在了人民的對立面。
當然,在紙面上看,嘉靖并非亡國之君。他去世時,大明看上去還挺強盛,疆域未失,皇權穩(wěn)固。
然而,對一個帝國來說,真正致命的,從來不是表面強弱,而是制度是否具備自我修復能力。
從“大禮議”開始,任性的皇權突破禮法,官僚徹底淪為皇帝任意取舍的工具,統(tǒng)治制度失去了穩(wěn)定結構。到了萬歷,又是一個任性妄為之君。短命的天啟將亡國危機推向高峰,而崇禎面對的,是一個已經無法逆轉的敗局。
所以,大明的滅亡始于嘉靖。
本文寫的不是情緒宣泄,而是因果;不是罵名堆砌,而是歷史邏輯。
這一點,嘉靖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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