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快!快叫大夫!大帥不行了!”
1928年6月4日清晨,沈陽大帥府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門差點被撞散架。
一輛滿身是血塵、玻璃碎了一地的汽車瘋了一樣沖進院子,車還沒停穩,幾個滿臉黑灰的衛兵就抬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沖進了小青樓。
所有人嚇得腿都軟了,那個平時跺跺腳東北都要抖三抖的“東北王”張作霖,此刻喉嚨處被炸開了一個大窟窿,血止不住地往外涌,兩只眼睛瞪得老大,想說話卻只能發出“呼嚕呼嚕”的氣泡聲。
就在幾個小時前,皇姑屯的那聲巨響,把整個奉天城都震懵了。
日本關東軍那個叫河本大作的高級參謀,是個狠角色。他在三洞橋底下埋了整整30袋黃色炸藥,就等著張作霖的專列經過。5點30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張作霖坐的那節車廂直接被炸得只剩個底盤,鐵軌都擰成了麻花。
這事兒吧,日本人算盤打得太精了。他們早就把軍隊部署好了,只要張作霖一斷氣,奉天城群龍無首,他們就以“維持治安”的名義進城,這東三省不就成了他們的囊中之物了嗎?
現在,整個大帥府亂成了一鍋粥。幾位姨太太看著那個往日威風凜凜的男人此刻像一灘爛泥一樣躺在床上,想哭又不敢大聲,下人們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亂撞,整個空氣里都彌漫著一股子血腥味和絕望。
就在這時候,一個女人站了出來。
她是壽懿,張作霖的五夫人,今年才29歲。
她看著床上那個已經進氣多出氣少的男人,眼淚在眼眶里打轉,硬是沒掉下來。張作霖費盡最后一點力氣,死死抓著她的手,斷斷續續擠出了這輩子最后的一句話:
“我……我不行了……快……叫小六子……回奉天……”
說完這句,那只統領過幾十萬大軍的手,重重地垂了下去。
上午9點,張作霖死了。
這時候的大帥府,就像一艘在大海上失去了船長的巨輪,隨時都要沉沒。日本人就在門外盯著,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奉天城就要血流成河。
02
看著床上蓋著白布的丈夫,壽懿腦子里嗡的一聲,但馬上就冷靜得可怕。
她出身名門,是抗俄名將袁壽山的女兒,骨子里就帶著股狠勁。她心里門兒清,現在哭有個屁用。日本人還在外面伸長了脖子等著消息呢。要是讓他們知道張作霖已經涼了,還沒等張學良從前線趕回來,奉軍內部自己就得先炸營,這東北三省立馬就得改姓“日”。
這女人轉過身,臉上的悲戚一掃而空,眼神冷得像把刀子。
她當即下了一道死命令,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所有人后背發涼,她讓所有人都把嘴閉緊了,從現在開始,誰要是敢哭出一聲,或者往外透半個字,直接拉出去槍斃。
這招太絕了,也太狠了。
她讓人把大帥府所有的電話線全部拔掉,封鎖一切消息。任何人許進不許出,哪怕是一只蒼蠅也別想飛出去。
緊接著,她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覺得“瘋了”的事。
按規矩,家里死了人得穿白掛孝是吧?她偏不。她讓人找來最鮮艷的大紅色綢緞旗袍,給自己換上。又坐在鏡子前,拿起胭脂水粉,一層一層地往臉上抹。
那紅紅的胭脂蓋住了蒼白的臉色,鏡子里那個剛剛喪夫的女人,看起來卻像是要去參加什么喜慶的宴會。
這種心理素質,別說是一個女人,就是久經沙場的將軍也未必扛得住。她這是在跟全日本最狡猾的狐貍玩聊齋啊。
廚房里,廚師們被要求照常準備大帥最愛吃的飯菜,還得大聲吆喝。到了飯點,丫鬟們還得端著滿滿當當的盤子往小青樓里送。過一會兒,再把空盤子端出來,還要假裝很高興地跟人說大帥胃口不錯,今兒喝了兩碗粥,還罵了兩個人。
這一套戲做全了,連府里不知情的衛兵都迷糊了:難道大帥真沒事?
03
日本人那邊坐不住了。
河本大作在辦公室里急得直轉圈。按理說,那個當量的炸藥,別說是人,就是鐵打的羅漢也得碎了。可大帥府里一點動靜都沒有,既沒有哭聲,也沒有掛白燈籠,甚至還傳出張作霖正在罵人的消息。
“八嘎!到底死沒死?”
日本人決定派人去探探虛實。這可是個要命的活兒,派軍隊硬闖肯定不行,那是宣戰。于是,日本總領事想了個損招——讓領事夫人以“探病”的名義去大帥府。
這哪里是探病,這分明就是去“驗尸”的。
當領事夫人的車停在大帥府門口時,壽懿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她知道,這一關要是過不去,全家老小的命,甚至整個東北的命,就都完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鏡子補了補口紅,調整了一下笑容的弧度,轉身走進了客廳。
“哎呀,讓夫人久等了。”
壽懿笑盈盈地走了出來,身上穿著那件大紅色的旗袍,臉上容光煥發,哪里有一點剛剛死老公的樣子?那步態輕盈得,仿佛這就是個普通的午后茶話會。
日本領事夫人一進門,兩只眼睛就像雷達一樣四處亂掃,想從壽懿的臉上找出一點破綻,哪怕是一絲紅腫的眼眶或者顫抖的手指。
領事夫人假惺惺地問候,說聽說大帥受了傷,特意來看看,眼神卻死死盯著壽懿的眼睛,想要看穿她的靈魂。
04
重點來了,這一幕簡直就是奧斯卡影后級別的表演。
壽懿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她輕輕揮了揮手帕,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她用一種極其輕松的語氣說,這外面的傳言啊,真是沒邊兒了。大帥是受了點驚嚇,皮外傷,剛才醫生給換了藥,吃了點東西,這會兒剛睡著。
說著,她轉頭對旁邊的丫鬟喊道,讓去把那瓶最好的香檳拿來。
領事夫人愣住了,顯然沒料到這一出。
壽懿笑著把香檳塞到日本人手里,說這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今兒咱們得喝一杯,去去晦氣。
那個開瓶塞的“砰”的一聲,聽在知情人的耳朵里像是槍斃人的槍聲,但在日本人耳朵里,這就是平安的信號啊。
壽懿舉著酒杯,跟領事夫人談笑風生,從沈陽的天氣聊到最新的旗袍款式,甚至還抱怨大帥脾氣不好,受傷了更難伺候,剛才還因為嫌藥苦罵了醫生一頓,聲音里帶著那種只有妻子才有的嬌嗔和無奈。
這每一句話,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屋里的幾個副官手都按在槍套上,后背全都濕透了。只要這日本女人一定要往里屋闖,今天就只能魚死網破,血濺當場。
但壽懿這波操作實在太穩了。她那種輕松、抱怨又帶著點慶幸的語氣,完全就是一個照顧受傷丈夫的妻子的正常反應,沒有一絲一毫的破綻。
領事夫人喝了酒,又隱約聽到了里屋傳來的(其實是副官假裝的)呻吟聲和罵人聲,心里的石頭落了地。她心想,看來情報有誤,這老張命真大,炸成那樣都沒死,還得回去重新商量對策。
送走了日本人,壽懿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整個人像是被抽了骨頭一樣,癱軟在椅子上,連杯子都拿不住了。
這一關,算是闖過去了,但這僅僅是開始。
05
日本人信了張作霖沒死的消息,立刻停止了原本計劃好的軍事行動。
他們想的是,既然沒死,那就還有得談,不用急著動手,免得落下口實,畢竟要是真動了手卻沒死透,那麻煩就大了。
這幫傻子哪里知道,他們正在等待談判對手的時候,真正的接班人正在玩命往回趕。
壽懿這邊一邊繼續演戲,每天假裝給大帥換藥、喂飯,一邊派心腹火速聯系張學良。
這時候的張學良還在河北前線。接到密電后,他知道事情大條了。為了躲避日本人的耳目,他把那一頭標志性的頭發剃了個精光,換上破舊的士兵衣服,混在運煤的火車里,滿臉煤灰地潛回了沈陽。
1928年6月19日。
距離皇姑屯爆炸已經過去了整整13天。這13天,每一秒都像是一年那么長。
當張學良邁進大帥府的那一刻,壽懿終于撐不住了。她撲通一聲跪在張作霖的靈前,放聲大哭。這13天的眼淚,這13天的恐懼,這13天的強顏歡笑,在這一刻全部宣泄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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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時候,大帥府才掛出了白燈籠,正式發喪。
日本人聽到消息后,臉都綠了,那是真綠。河本大作氣得把辦公室砸了個稀巴爛,刀都拔出來了。他們這時候才明白,自己被一個29歲的女人,用一瓶香檳和幾盒胭脂,像耍猴一樣耍了半個月。
但一切都晚了。張學良已經順利接掌了奉軍大權,東北局勢穩住了。日本人精心策劃的這起暗殺,除了殺了一個張作霖,什么政治目的都沒達到,反而讓東北軍更加同仇敵愾。
那年河本大作以為自己炸斷了東北的脊梁,結果卻碰上了一個比脊梁還硬的女人。
你說這事兒諷刺不?機關算盡太聰明,最后輸給了一瓶香檳酒。
這壽懿的墓碑上,也就是簡簡單單的名字,沒什么嚇人的頭銜。
你說這人該怎么評價?其實沒啥好評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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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她決定穿上那件紅旗袍的那一刻起,這格局就已經打開了。她那一輩子,也就是在那13天里,把這輩子的心驚肉跳都過完了,用一個女人的柔弱肩膀,硬生生扛住了關東軍的鐵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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