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疹：從千年瘟疫到疫苗時代 —— 你不知道的致命真相

摘要：麻疹不是普通 “疹子”，而是人類最古老的致命傳染病之一，傳染性堪稱病毒界 “天花板”——1 個患者能傳染 12-18 人，癥狀出現前 4 天就開始傳播。疫苗問世前，它每年奪走 200-300 萬人生命，偏遠族群更曾因它遭遇滅頂之災。如今安全廉價的麻疹疫苗已誕生 50 年，2021 年全球死亡人數首次跌破 10 萬，但疫情反彈、疫苗接種率不足等問題仍讓根除目標遙不可及。更可怕的是，麻疹會引發(fā) “免疫失憶”，讓感染者喪失既往免疫力，后續(xù)數年更易死于其他疾病。這篇文章帶你看懂麻疹的千年糾纏、疫苗的艱難研發(fā)，以及至今仍需警惕的防疫真相。

一、千年瘟疫：被誤解的 “小疾病”，實則致命殺手

很多人覺得麻疹只是 “出疹子” 的小病，但它的兇險程度遠超想象。作為人類最古老的疾病之一，麻疹的真面目直到百年前才被徹底認清 —— 在此之前，它一直被混淆為天花、猩紅熱或風疹。

公元 600 年左右，亞歷山大醫(yī)生亞倫可能首次描述了麻疹，但真正將它與天花區(qū)分開的，是波斯學者拉齊斯（Rhazes），他還給麻疹起了個拉丁語名字 “morbilli”，意為 “小疾病”—— 這顯然是個誤解，因為在疫苗出現前，它是兒童的主要殺手之一。英語中 “measles” 一詞源自荷蘭語，原意是 “斑點或丘疹”，精準描述了它的典型癥狀。

麻疹的傳染性有多強？它能通過空氣、飛沫或直接接觸口鼻分泌物傳播，在癥狀出現前 4 天就具備傳染性，癥狀消失后仍能傳播 4 天。更驚人的是，1 個麻疹患者平均能傳染 12-18 人，這個傳播效率遠超新冠病毒。在沒有疫苗的年代，麻疹每隔 5-8 年就會爆發(fā)一次大規(guī)模疫情，芬蘭路德教會的教區(qū)記錄就清晰記載了這種周期性災難（圖 1）。

最悲慘的案例發(fā)生在 19 世紀的斐濟。1875 年，斐濟酋長圖伊?維提（Tui Viti）訪問澳大利亞時感染麻疹，回國后舉辦了一場 10 天的慶典，導致麻疹在全島蔓延。短短 6 個月內，斐濟 13.5 萬人口中約 3.5-4 萬人死亡，占總人口的四分之一，69 位部落首領全部遇難（圖 2）。類似的悲劇也發(fā)生在夏威夷 ——1824 年夏威夷國王卡美哈梅哈二世夫婦訪問倫敦時死于麻疹，1848 年麻疹疫情更是奪走了夏威夷至少 20% 的人口。

更值得關注的是，麻疹的致命性與接觸強度密切相關。1915-1925 年哥本哈根的疫情研究發(fā)現，最先感染的 “索引病例” 死亡率遠低于后續(xù)密切接觸者 —— 因為后續(xù)感染者會接觸到更高劑量的病毒，或反復感染。這也解釋了為什么擁擠環(huán)境、低收入家庭的孩子麻疹死亡率更高：在斯德哥爾摩，住 1 個房間的家庭孩子麻疹死亡率達 9.2%，而住 4 個房間的家庭僅 1.5%，充足空間能有效減少空氣傳播。

二、病毒的狠招：不止出疹子，還會 “清空” 免疫記憶

麻疹的可怕之處，遠不止發(fā)燒、出疹這些表面癥狀。它最致命的武器，是一種叫做 “免疫失憶”（measles-induced immune amnesia）的機制 —— 這一發(fā)現被 2019 年的研究證實，徹底改寫了人類對麻疹的認知。

麻疹病毒進入人體后，會先在鼻咽部和結膜上皮細胞繁殖，2 天內侵入局部淋巴結，3-5 天引發(fā)初次病毒血癥，擴散至全身，11-14 天達到二次病毒血癥高峰，此時患者傳染性最強。3 周后，病毒雖會被清除，但它已經造成了不可逆的免疫損傷：病毒會感染并清除高達 70% 的免疫記憶細胞，導致人體喪失之前通過感染或疫苗獲得的免疫力。

這意味著，麻疹患者康復后，會進入長達數年的 “免疫脆弱期”，對肺炎、結核等其他病原體的抵抗力大幅下降。研究顯示，疫苗時代前，50% 的兒童傳染病死亡案例，都與此前 5 年內得過麻疹有關。南太平洋羅圖馬島 1911 年的麻疹疫情中，13% 的居民直接死于麻疹，1 年后死亡率更是飆升至 20%，就是因為免疫失憶引發(fā)了后續(xù)感染。

除了免疫失憶，麻疹的并發(fā)癥也極具致命性。在發(fā)達國家，約 10% 的麻疹患者會出現肺炎、中耳炎、腹瀉等并發(fā)癥；而在發(fā)展中國家，還可能出現 “黑麻疹”、嚴重皮膚損傷，維生素 A 缺乏的患者更可能患上角膜炎，最終失明。最可怕的并發(fā)癥是亞急性硬化性全腦炎（SSPE），這種病在麻疹感染后平均 7 年發(fā)作，一旦發(fā)病必死無疑，嬰幼兒感染麻疹后患上 SSPE 的概率高達 1/609。

即便是在 21 世紀，麻疹也絕非 “輕癥”。2006-2009 年瑞士麻疹疫情中，4415 名患者中 11% 出現并發(fā)癥，1 名健康的 12 歲女孩死于腦炎；2013-2014 年荷蘭疫情中，2700 名患者（主要是正統新教社區(qū)未接種者）中，同樣有 11% 出現并發(fā)癥，1 名 17 歲殘疾女孩死于腦炎和肺部感染（表 2）。

表2 21 世紀發(fā)達國家麻疹疫情情況

三、疫苗研發(fā)：從失敗嘗試到拯救 2000 萬生命的奇跡

人類對抗麻疹的百年歷程中，疫苗的誕生是最關鍵的轉折點。但這條研發(fā)之路，充滿了曲折與失敗。

早在 18 世紀，受天花接種啟發(fā)，蘇格蘭醫(yī)生弗朗西斯?霍姆就嘗試用麻疹患者的血液給 12 名兒童接種，結果 10 人一周后患上麻疹 —— 這種原始方法因無法精準控制感染時機而被放棄。直到 1911 年，科學家才發(fā)現麻疹的病原體是副粘病毒，并在 1939 年成功在雞胚中培養(yǎng)出病毒，為疫苗研發(fā)奠定了基礎。

20 世紀 50 年代，美國科學家托馬斯?皮布爾斯在波士頓的一次麻疹疫情中，從 11 歲男孩大衛(wèi)?埃德蒙斯頓身上采集了病毒樣本，成功培養(yǎng)出麻疹病毒菌株 —— 這就是著名的 “埃德蒙斯頓菌株”（Edmonston strain），成為后續(xù)所有麻疹疫苗的基礎。

早期疫苗研發(fā)曾走過彎路。1963 年，美國推出滅活麻疹疫苗（Pfizer-Vax Measles-K），但接種者接觸麻疹病毒后，會出現高燒、肺部和淋巴系統嚴重損傷等嚴重癥狀，抗體水平也會在一年內驟降，這種 “非典型麻疹綜合征” 讓該疫苗在 1968 年被迫下架。

真正的突破來自減毒活疫苗。科學家通過在人腎細胞、羊膜細胞和雞胚中多次傳代，削弱了埃德蒙斯頓菌株的毒性，同時保留了其免疫原性 —— 這種疫苗接種后能誘導產生中和抗體，且副作用輕微。1958 年，減毒活疫苗首次在人類中試驗：11 名麻疹抗體陰性的殘疾兒童接種后，僅出現輕微發(fā)燒和皮疹，且產生了高水平中和抗體。

1971 年，疫苗學家莫里斯?希勒曼做出了一個開創(chuàng)性決定：將麻疹疫苗與風疹、腮腺炎疫苗結合，推出了 MMR 三聯疫苗。這種組合疫苗不僅簡化了接種流程，還經過了嚴苛的安全性測試 —— 包括對 1162 對雙胞胎的雙盲安慰劑對照試驗，證實其僅會引發(fā)輕微局部反應，嚴重并發(fā)癥發(fā)生率極低（急性血小板減少性紫癜發(fā)生率僅 1/30000，且易治療）。

疫苗的效果立竿見影。1980 年全球麻疹死亡人數高達 80 萬，而隨著 MMR 疫苗的普及，2021 年全球麻疹死亡人數首次跌破 10 萬，至今已拯救了超過 2000 萬兒童的生命。芬蘭的案例尤為典型：1982 年推出兩劑 MMR 疫苗接種計劃后，麻疹病例數一年內暴跌至歷史最低點，1996 年成為首個消除本土麻疹的歐洲國家，如今接種覆蓋率持續(xù)超過 95%，每年僅出現少數輸入病例（圖 4）。

四、現狀與挑戰(zhàn)：疫苗雖好，根除之路仍漫長

盡管麻疹疫苗安全有效，但全球根除麻疹的目標仍面臨重重阻礙。2021 年后，多個國家出現麻疹疫情反彈，死亡人數再次上升，世衛(wèi)組織（WHO）的消除計劃陷入困境。

目前全球主流的接種方案是兩劑 MMR 疫苗：首劑在 12-18 月齡接種，第二劑在 6 歲左右接種（部分國家為 15-18 月齡）。但接種率不足是最大痛點 —— 部分國家因新冠疫情、戰(zhàn)爭、饑荒等因素，疫苗接種工作中斷；還有些人因宗教信仰或誤解疫苗安全性，拒絕接種。荷蘭 2013-2014 年的麻疹疫情中，94% 的患者未接種疫苗，瑞士 2006-2009 年疫情中這一比例更是高達 93%。

另一個挑戰(zhàn)是疫苗保護力的衰減。自然感染麻疹后可獲得終身免疫，但疫苗誘導的免疫力會隨時間減弱，導致 “突破性感染”—— 即使接種過兩劑疫苗，仍可能感染麻疹。研究發(fā)現，接種年齡越小，抗體水平下降越快，青少年中二次疫苗失敗的比例較高。此外，部分發(fā)展中國家母親抗體水平較低，6 個月以下嬰兒接種疫苗效果不佳，而這些嬰兒正是麻疹的高危人群。

好消息是，科學家正在探索新的解決方案：比如研發(fā)麻疹疫苗微針貼片，無需注射即可完成接種，提高接種便利性；考慮推出第三劑 MMR 疫苗，應對免疫力衰減問題；針對低抗體水平母親的嬰兒，推廣更適合的埃德蒙斯頓 - 薩格勒布菌株疫苗，提升免疫效果。

更令人意外的是，麻疹疫苗還有 “意外收獲”：在非洲、亞洲等發(fā)展中國家，接種施瓦茨菌株麻疹疫苗的兒童，不僅能預防麻疹，還能降低其他感染導致的死亡率 —— 這正是因為麻疹疫苗避免了 “免疫失憶” 對免疫系統的破壞，這種非特異性保護進一步凸顯了接種麻疹疫苗的重要性。

五、結語：警惕 “免疫缺口”，別讓千年瘟疫卷土重來

從斐濟的滅族慘案到全球每年數十萬兒童死亡，麻疹的歷史充滿了血淚；而從原始接種嘗試到 MMR 疫苗的普及，人類的抗疫歷程則彰顯了科學的力量。如今，麻疹已成為最容易通過疫苗預防的致命疾病之一，但它的卷土重來警示我們：疫情防控沒有 “終點線”，接種率的任何一點下滑，都可能給病毒可乘之機。

對于普通人來說，最有效的防護就是按時接種疫苗 —— 兩劑 MMR 疫苗能提供 97% 以上的保護力，不僅能避免自己感染麻疹，還能保護身邊的嬰幼兒、免疫功能低下者等高危人群。同時，我們也需要正視疫苗的安全性：經過半個世紀的實踐，MMR 疫苗的安全性已得到充分驗證，所謂 “疫苗有害” 的說法毫無科學依據。

麻疹的故事告訴我們，人類與傳染病的斗爭是一場持久戰(zhàn)。只要我們堅持科學防控、提高疫苗接種率，就一定能讓這種千年瘟疫徹底成為歷史。畢竟，每一次疫苗接種，都是在為自己、為下一代筑起一道免疫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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