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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時間12月19日下午,在俄羅斯總統年度記者會上,面對BBC記者史蒂夫·羅森伯格(Steve Rosenberg)尖銳的提問,普京并沒有選擇憤怒的咆哮,反而拋出了一道十分出人意料的地緣政治算術題。
普京的核心邏輯非常簡單:如果歐洲愿意放下身段,與俄羅斯聯手,那么俄歐的經濟體量按購買力平價計算,將輕松碾壓美國。
但反過來說:如果歐洲繼續給美國當馬前卒,和俄羅斯對著干,那么歐洲最終的結局只能是“消失”。
在回應羅森伯格關于“俄羅斯對西方發動戰爭”的指責時,普京用了一個非常東方式的邏輯進行了反駁。
他說:“不是我們在和你們打仗,而是你們在通過烏克蘭民族主義者之手,與我們作戰。”
在普京的敘事框架里,俄羅斯從未將“西方”作為一個整體視為敵人。他試圖將“歐洲國家”與“盎格魯-撒克遜集團”(主要指美英)進行微妙的切割。
他的潛臺詞是:這場戰爭在俄羅斯看來,是美國為了維系霸權,不惜犧牲烏克蘭人的生命,同時也犧牲歐洲人的經濟未來,來消耗俄羅斯。
這種“代理人戰爭”的論調并不新鮮,但普京此次的強調在于“受害者”身份的置換。
他不再僅僅強調俄羅斯是受害者,而是同時暗示歐洲也是這場戰爭的“受害者”。
因為歐洲出了錢、出了槍、承受能源危機和通脹,但最后成就的卻是美國的軍工復合體和能源巨頭。
這種話術極具煽動性,因為它精準地刺痛了歐洲的軟肋:在這場持續的沖突中,歐洲確實是除烏克蘭之外,失血最嚴重的一方。
緊接著,普京拋出了他的胡蘿卜,一個關于俄歐聯合的宏大愿景。
普京說:“如果歐洲國家能與俄羅斯聯手……我們的總GDP(按購買力平價)將超過美國。通過整合互補的能力,俄歐將共同繁榮,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相互廝殺。”
這其實是普京多年前就曾提出的“從里斯本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大歐洲構想的2.0版本。從地緣經濟的角度看,這個邏輯有成立基礎:俄羅斯擁有無窮無盡的廉價能源和原材料;而歐洲,尤其是德國,則擁有頂尖的工業技術和管理經驗。
普京在這個時間點重提舊事,意圖很明顯。
他其實就是在提醒歐洲人,你們現在的窮日子、高通脹、產業外流,本來都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們敢于對美國說“不”,敢于重啟與俄羅斯的合作,那個超越美國的超級經濟體依然觸手可及。
這是一種典型的博弈策略。
普京在賭,賭歐洲民眾在漫長的經濟寒冬中,會對“政治正確”的援烏路線產生疲勞;他在賭,歐洲的實業資本家看著高昂的能源賬單,會懷念那個俄氣源源不斷的年代。
當然,有胡蘿卜,就一定有大棒。
普京在向歐洲人描繪美好藍圖的同時,也給出了一個灰暗的預言:“如果不與俄羅斯合作,歐洲的下場就只能是‘逐漸消失”。”
在普京看來,失去了俄羅斯廉價能源的加持,歐洲制造業的成本優勢蕩然無存。
原本依托于“俄國能源+中國市場+歐洲技術”的全球化模型,現在正在崩塌。如今的歐洲,不僅面臨著產業空心化的危機,還在安全上徹底淪為了美國的附庸。
普京所謂的“消失”,不是指物理上的毀滅,而是指地緣政治影響力的歸零。
一個在能源上依賴美國、在安全上依賴北約、在經濟上失去競爭力的歐洲,將很可能淪為大國博弈的棋盤,而不是棋手。
然而,雖然普京的這番“聯歐抗美”宏論說得天花亂墜,但在現實中卻面臨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高墻。
這就是信任赤字。
普京的邏輯雖然在經濟賬上算得通,但在政治賬上卻是典型的死局。
對于現在的歐洲而言,安全是要壓倒經濟的。俄烏沖突的爆發,徹底摧毀了歐洲對俄羅斯僅存的戰略信任。特別在德法看來,一個敢于在領土問題上訴諸武力的俄羅斯,比任何經濟衰退都更可怕。
只要俄羅斯的坦克和大炮還在烏克蘭的土地上,那么普京任何關于俄歐聯手的建議,在歐洲人聽起來都不過像是鱷魚的眼淚。
另外,雖然他在記者會上屢屢強調,俄方隨時準備停火,但前提是俄方必須獲得“中期和長期的安全保障”。
這實際上就意味著,西方必須承認俄羅斯劃定的勢力范圍,甚至可能要以烏克蘭的中立化或領土割讓為代價。而這恰恰是目前的歐洲政壇絕對無法接受的政治自殺。
此外還有一點非常諷刺的是,恰恰是普京堅持要打的這場仗,促成了他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北約不僅沒有腦死亡,反而通過吸納芬蘭和瑞典,在理論上變得更強了。美國對歐洲的掌控力,也不是變弱了,而是變強了。普京在這個時候喊話歐洲“踢開美國”,無異于緣木求魚。
如果客觀評價普京在俄總統年度記者會上的這番表態,與其說他是在向歐洲伸出橄欖枝,不如說是在為未來的歷史書寫注腳。
他試圖建立一種敘事:俄羅斯給了歐洲機會,是歐洲自己選擇了拒絕,從而選擇了衰落。
從理論上講,俄歐互補確實能構建一個強大的多極世界一極,從而平衡美國的單邊霸權。
但在現實的血與火面前,這種理性的經濟計算是蒼白無力的。
普京喊話歐洲“放下身段”,但問題是,現在的歐洲,早已不是那個可以為了經濟利益而在美俄之間長袖
普京的算術題,或許可以算清俄歐的經濟總和,但卻算不清歐洲信任的赤字。一旦“聯歐抗俄”的舊夢撞上俄烏沖突的炮火,再宏大的愿景也只能是鏡花水月。
歐洲或許會在寒冬中動搖,卻終歸不敢接過普京那支帶刺的橄欖枝。
因為恐懼,永遠比利益更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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