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年陳賡創辦哈軍工，拿著一份文件找周恩來：若不批今晚在這過夜

1953年4月25日夜，松花江仍被殘雪映得發白，陳賡拄著手杖，悄悄數著岸邊塔吊的燈盞。燈光越多，說明工地進度越快，他心里便踏實幾分。可緊接著，預算、教師、學生宿舍的難題又像冷風一樣鉆進腦子，“兩個月后就要招生，差一塊磚都不行。”他嘀咕完，扭頭返回營地，一封厚厚的申請報告已放進挎包。
回到哈爾濱之前，陳賡在北京跑了足足三周。4月初，中央軍委正式批準哈爾濱工程學院第一期工程，可執行經費卻只批出一半。當晚他給總政打電話，聲音發啞：“教學樓、禮堂、試驗塔，少一樣都不行。”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只回了句“再想辦法”。陳賡放下話筒就決定親赴北京。

國慶觀禮剛過兩年，朱德、周恩來仍住在中南海的樸素院落。4月15日清晨，陳賡夾著材料來到西門口，警衛員認出他，低聲勸：“總理會見外賓，恐怕排不上。”陳賡擺擺手：“沒事，我等。”直到傍晚燈影稀疏，他才隨著最后一批外賓魚貫而入。周恩來看到這位老部下，忍不住笑：“怎么混進民革代表里？”陳賡小聲回：“求支援，非來不可。”
對話只持續了三分鐘。陳賡把文件往桌上一放：“這幾百號教師、上千名學員，沒錢沒材料，哈軍工開不了學。總理，今晚要是批不了，我就睡您辦公室沙發！”周恩來望著他憔悴的臉色，沉吟幾秒，提筆在報告上寫下“同意”二字，又加一道批示：“教育部、國防部三日內落實。”
錢批下來了，可人手仍是硬傷。彈道專家張述祖遞來一張表，列了二十多位精尖人才。張述祖悄悄說：“有五位是原國民黨技校教官，還有兩位正在勞改。”陳賡聽完，指關節敲桌面：“全部要。”張述祖愣了愣，“難度很大。”陳賡咧嘴：“大也得上，國防現代化等不起。”

第一次大規模“搶人”從撫順戰犯管理所開始。五月初，陳賡親自去談，態度異常誠懇：“國家不缺槍，缺技術；你們肯教書，功過另算。”那幾位原國民黨少將沒想到堂堂大將如此低姿態，最終答應試講。隨后，哈爾濱火車站多了一列特別車廂，上面貼著“工程教員”四個字，蘇聯專家和剛獲釋的技術骨干就坐在這個車廂里喝罐頭啤酒，互相用手比劃零件結構，場面頗為怪異。
有意思的是，選在哈爾濱建校并非頭腦一熱。1949年底毛澤東訪蘇時，就向斯大林提過“現代軍事工程學院”設東北的設想，雙方達成“人材、教材、設備同步”的口頭共識。朝鮮戰爭打響后，這個設想變成硬任務。1952年1月，劉伯承在軍委會上明確：“學校要遠離主要政治中心，靠近工業基地，又能借蘇聯遠東力量。”哈爾濱正中靶心。
地選好了，地上的麻煩卻不少。南崗區預留的3500畝里，雜草地是一片，墳塋地又是一片，最棘手的是哈醫大的學生宿舍正好橫在校園主軸。陳賡先禮后兵，連夜去校領導家拜訪，道歉、解釋、再道歉。哈醫大最終讓出房舍，但提出要求：不影響醫學生臨床實習。陳賡拍胸脯：“先借寢室，保證兩年內蓋回去。”說完他在施工圖旁畫了個圈，把未來的醫大新樓定在圈內。七年后，新樓真的拔地而起，醫大的老師笑稱“陳老總說話算數”。

施工期間，陳賡常攀上三十米高的塔吊，挎著皮包指點梁柱，每次下地都滿臉黃土。蘇聯專家基里連科看得膽戰心驚，“他是院長，不是工頭！”可就在這種拼命節奏下，僅用十六個月，首批教學區、試驗廠、圖書館全部封頂。1953年7月，中央撥款再次追加，哈軍工成為當年全國唯一追加經費的軍隊院校。
8月末，招生簡章終于印好，當時全國報考人數多達兩萬多，錄取比例不足十分之一。有考生在信中留言：“聽說院長拄拐巡視工地，咱也要吃這碗苦飯。”錄取通知一式兩份，其中一份要寄給家屬，原因簡單——學生入校即帶軍籍，家屬需知情。新生報到那天，校門口擺著十八面紅旗，風大，旗桿都在嘩啦亂響。陳賡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喊：“從今天起，你們是工程軍人！”
開學典禮前一周，陳賡再次北上。他想請毛澤東寫訓詞，也想給校報定名。主席翻閱他帶來的 草稿，放下毛筆笑道：“我多年不寫東西，訓詞讓肖向榮起草吧，校報就叫《工學》。”陳賡雖有遺憾，仍馬上照辦。臨走時，毛澤東拍他肩膀：“哈軍工是第一步，經驗弄懂了，再談調你回軍委。”陳賡答：“等學校步入正軌，再聽主席調遣。”

1953年9月1日，第一批學員列隊進場，雪白校墻被晨霧包著。陳賡站在人群后，沒穿將星閃亮的禮服，只戴舊軍帽。他輕輕抬手，比了個“OK”手勢，身邊警衛悄聲問：“院長，真安心了？”陳賡望著升上去的紅旗，低低回了一句：“安心不了，剛開頭呢。”
哈軍工在此后十余年里培養兩百多名將軍，七千多名高級工程技術軍官，不少人后來投身導彈、核潛艇、遠程預警機研究。錢學森1959年2月參觀后感嘆：“短時間辦成這樣，在世界上都算奇跡。”這句評語日后被工地老工人寫成小條貼在車間門口，提醒新學員“別驕傲，還得干”。
多年過去，陳賡為籌建哈軍工四處奔走、夜宿會議室的身影，依舊被老學員津津樂道。那張寫著“同意”二字的文件，如今靜靜陳列在哈軍工舊址展室，紙張已泛黃，簽字仍鮮亮；它記錄的并不是一次簡單的批示，而是一代人追趕世界軍事技術潮流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