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九年八月三十日傍晚,上海龍華軍營的槍聲還在回蕩,行刑士兵愣住了:那位被五花大綁的青年只是淡淡吐出七個字——“朝聞道,夕死可矣”。七個字落地,槍栓隨即拉動,塵埃四起,名字卻從此扎進史冊——楊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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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時候,國民黨特務在提審室里威逼利誘,高官厚祿、金條洋房悉數開列。楊殷把頭一偏,僅拋下一句:“要我做叛徒?休想。”值勤軍官暗暗咂舌:“這人不是一般硬。”對話戛然而止,死亡判決紙隨即送達。
誰能想到,這位剛剛年過三十七歲的共產黨領導人,十年前還是孫中山夫婦身邊的貼身侍衛。四川籍隨員曾回憶:“那時宋慶齡出入府邸,楊殷總是半步不離,遇到可疑之人,他眼神像刀子一樣。”護法運動里,他既當警衛,又替孫先生起草電報,被同僚戲稱“文武雙全的師爺”。
追溯更早,楊殷一八九二年出生在廣東香山翠亨村,同鄉正是日后締造民國的孫中山。家里商號遍布東南亞,飯碗不愁,可少年楊殷卻喜歡舞槍弄棒。十五歲赴香港英文書院,十八歲轉讀廣州圣心書院,西學新潮與鄉梓革命情懷一齊灌進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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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一年,武昌城頭槍聲響起。十九歲的他跑到香港找同盟會自薦:“要人,就算我。”兩年后,宋教仁在上海車站被刺。楊殷獲悉幕后乃鄭汝成,便踩著夜色布下炸藥,炸傷對手,全身而退。“這小子膽大心細。”同盟會老同志這樣評價。
護法失敗后,他掛印而去,轉到廣州西關鹽務稽查處。那是能撈油水的肥缺,他卻“查一票,退一票”,分文不私吞。走訪碼頭工人時,楊殷第一次直面底層苦難。五四運動的火風吹來,他買到《新青年》和《共產黨宣言》,越讀越坐不住,干脆辭職賣樓,把錢全投進革命。
一九二二年底,黨組織吸收了這位新同志。次年,楊殷被送往莫斯科學習秘密工作。無線電、密碼、化學油墨,在課堂里統統學了個遍。回國后,他被安排進石井兵工廠。兩千多名工人在悶熱車間里揮汗,他講剝削、講團結,又借鑒洪門“十人團”方式,以小組連成網,暗號、徽記一應俱全。
“倒馬罷工”一聲令下,廠長馬俊超卷鋪蓋,工人領回被克扣的薪金。省港大罷工期間,二十五萬罷工者齊聚,楊殷帶武裝糾察隊日夜巡邏,香港殖民當局束手無策。黨中央電報表揚:“廣東有此人,勝兵百萬。”
與此同時,秘密戰線鋪開。廖仲愷遇刺前,楊殷已送去警訊;國民黨“二大”召開時,他挑出四十名硬漢組成特別保衛大隊,暗殺陰謀落空。四一二政變后,周恩來組建中央特科,其實在廣東、香港的情報雛形早由楊殷打下。
白色恐怖最濃的日子,他把分散的工人骨干串成聯絡點。十二月十一日凌晨,廣州起義爆發,楊殷兼任人民肅反委員,既寫布告又提機槍,上前線再回指揮部,來回穿梭。張太雷犧牲后,他臨危受命接任主席,維持陣線,終因寡不敵眾撤出廣州。起義失敗,可赤衛隊火種保存下來,后來編入紅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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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八年夏,莫斯科召開的中共六大上,楊殷以高票當選中央委員。同年底,中央軍事部成立,他成為首任部長——這正是今日軍委主席職務的雛形。有人戲謔:“昔日侍衛,如今統籌天下槍桿子。”這句話不算夸張。
然而暗潮洶涌。隔年八月,叛徒告密,上海法租界老閣樓被包圍。楊殷沉著指揮同志轉移,自己壓陣,最終落網。押送途中,他低聲說:“記住,我們的電臺密碼不能斷。”
龍華刑場前,國民黨軍官最后一次勸降:“回到老同盟會吧,給你師長。”楊殷冷笑:“你們背叛孫先生,還敢提同盟會?”話音落,槍口冒火,塵土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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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殷的犧牲震動中央蘇區。二年后,瑞金紅軍學校更名“楊殷學校”,七所分校齊掛其名。二〇〇九年,國家公布百位為新中國成立作出突出貢獻的英雄模范,他在列。歷史事實均無夸飾:這位曾站在宋慶齡身后的侍衛,最后以我軍首任軍事部長的身份,倒在敵人槍口下,卻用七個字標注了信仰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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