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10月,北京西城的靈境胡同10號清晨尚帶寒氣,一陣急促的長途電話聲把陳賡從圖紙堆里叫了出來。線路那頭,剛奉命到上海調研的趙子立簡單匯報后,拋下一句:“教授們點名要見院長。”電話隨即中斷。陳賡怔了幾秒,合上手里的人員名單,自言自語:“看來,還得繼續做功課。”
二十多天前,籌建中的軍事工程學院剛剛從西南軍區二高步校抽走第一批骨干,校舍卻仍是一塊空地,最要緊的師資更像一張沒著落的空白紙。中央給了權限,卻沒給“尚方寶劍”,每拉一位專家,都要與高校、地方機關反復溝通。陳賡清楚,拽硬弓不行,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10月底,周恩來在懷仁堂見完民主人士正往休息室走,被陳賡“截胡”。他把一張花名冊遞過去,低聲說:“總理,麻煩在上面批個字。”周恩來略皺眉頭:“一定現在?”陳賡笑:“過了這村就沒這店。”總理無奈批了“同意”,十幾位教授的去向就此敲定。就連在場的工作人員都說,“陳院長這招,夠狠,也夠快。”
然而名單上空著的那一格——盧慶駿,始終填不進去。這位四十出頭的應用數學專家,是蘇步青的得意門生。蘇教授剛從浙江大學調入復旦,對弟子寄望甚深,不愿放行。11月上旬,黃景文帶著調令抵滬,被復旦黨委接待室 politely 攔下。“人可以談,時間不能定。”一句話寒了他的大半截心。
復旦拖而不決,華東教育部也犯難。12月初,上海市長陳毅在市政會議間隙接到一封“訴狀”——幾位教授聯名指稱軍事工程學院“亂挖人才”。陳毅當晚就撥通哈爾濱:“我的陳院長啊,有人告狀了,你得想個法子解釋解釋。”陳賡端著話筒,只答了三個字:“立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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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親自南下,而是派徐立行趕赴上海。徐出身滬上書香門第,言行謙和,見面第一句就向蘇步青遞上學院辦學計劃、課程設置以及對高等數學研究的需求。蘇步青翻了翻資料,又詢問實驗室經費、學術自由等細節,末了輕嘆一聲:“若真是國家急需,我這個當師長的,難攔學生報國。”算是松了口。
1953年3月12日清晨,松花江畔還堆著殘雪,盧慶駿拎著一個舊皮箱走進哈軍工大門。迎接他的不是禮炮,而是一堆等待編審的教材初稿。盧教授看了看封面,直言:“公式推導過于簡略,得重寫。”接著就卷起袖子投入工作。短短一年,他主持完成了《高等應用數學》教材初稿,為學院一、二年級的教學打下底子。
同年夏天,錢學森到哈爾濱考察,問起科研支撐能否跟上導彈工程。陳賡指了指盧慶駿:“數學底子要先打實。”錢點頭:“這位教授,可得好好用。”不久后,盧慶駿又被抽調進國防部第五研究院,牽頭解決彈道計算中的非線性微分方程組問題,節約了大量試射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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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賡后來回憶那段日子,說得最多的是一句話:“請人,要先尊重人。”他不止一次在電話里向兄弟院校陪不是;談判桌旁,他總把調令壓在最底層,先擺學校藍圖、教授待遇,再談組織關系。正是這種“先放低身段”的做法,讓一批批專家愿意離開繁華城市,北上冰封的松花江。
1954年底,軍事工程學院首屆畢業生走出校門,其中不少人成為我國航天、核潛艇和雷達事業的中堅。很多人都記得開學典禮上陳賡的那句話:“今天在校門口排隊的學生,十年后要坐在自己設計的發動機旁邊。”這句豪言不算夸張,實戰成績已經給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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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場“狀告風波”,后來在教育口內部被當成案例反復提起:調動專家,既要講流程,也要講尊敬。蘇步青和盧慶駿在復旦、在哈軍工、在五院都留下了學術印記,而陳賡、陳毅的一次電話往來,則為這座新生的軍事高等學府掃清了最后一道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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