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冠”下回望苦盞絲路春秋

● 趙文哲

索莫尼廣場上的苦盞星塔和索莫尼雕像。

在中亞這片古老的土地上，費爾干納盆地被3條同屬于天山的山脈合圍，形成一個相對獨立的小氣候，留住了來自大西洋的暖濕氣流，雪山冰川融水在盆地形成綠洲，成為中亞最適合人類聚居的區域之一。千年古商道絲綢之路在這里經過，孕育出幾座輝煌的古城，塔吉克斯坦第二大城市苦盞（也稱胡占德）便是其中之一。

錫爾河往事

費爾干納盆地呈喇叭形，向西開口。作為塔吉克斯坦粟特州首府，苦盞正位于盆地西出口，錫爾河穿城而過，不論商貿還是軍事，地理位置都極為重要。錫爾河，中國古籍中稱之“藥殺水”，有“中亞文明搖籃”的美譽，不僅為烏茲別克斯坦的農耕提供持續的水源，也為塔吉克斯坦和哈薩克斯坦滋養了肥美的草場。

錫爾河發源于天山山脈，一路向西蜿蜒曲折3000多公里，最后注入哈烏邊境的咸海，成為中亞地區最長的河流。錫爾河流域發生過不少轟轟烈烈的戰役，其中就有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與流域北部斯泰基部落的戰役。當時的亞歷山大已經橫掃波斯帝國來到費爾干納盆地，富饒的錫爾河流域成了他控制中亞地區的重中之重。

相傳苦盞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居魯士大帝所建，歷史可追溯至公元前6世紀至公元前4世紀。亞歷山大來到錫爾河時，發現了幾座由波斯人修建的要塞城池，其中便有苦盞。這些夯土城墻在馬其頓人和希臘人的大型弩炮面前不堪一擊，著名的錫爾河之戰很快就以亞歷山大的勝利收場。

之后，亞歷山大重塑苦盞，雖然當年的城市痕跡已經消失，但在苦盞及其周邊的考古中發現了一些古希臘的錢幣和陶器，佐證了那段久遠的往事。苦盞在希臘史籍中也被稱為“最遙遠的亞歷山大里亞”，意為其在東方勢力范圍的極限所在。

索莫尼的王冠

100多年后，費爾干納盆地進入漢代史書中記載的大宛國時代。史學家從讀音和地理位置上推測，《漢書·西域傳》中記載的大宛國都城貴山城，極有可能就是今天的苦盞。

苦盞的索莫尼廣場依地勢而建，講述塔吉克斯坦歷史的彩色馬賽克壁畫與噴泉分布于臺階之上，右手執太陽權杖的索莫尼雕像屹立在廣場高處，這是苦盞的著名觀光點之一。

波斯人伊斯梅爾·索莫尼是薩曼王朝的締造者，這個始于公元874年，僅存在100多年的帝國被視為塔吉克人的第一個國家，巔峰時期的疆域囊括了中亞五國核心區、伊朗東部，以及阿富汗西北部。在索莫尼的統治下，位于現在的烏茲別克斯坦的布哈拉成為當時中亞地區最重要、最繁華的城市之一。

索莫尼被尊為“塔吉克民族之父”，今天塔吉克斯坦的貨幣單位以索莫尼來命名，鈔票上也有他的形象。索莫尼的形象不只在苦盞，首都杜尚別也有索莫尼廣場。

苦盞星塔位于索莫尼大街盡頭的環島中央，2016年為紀念塔吉克斯坦獨立所建。頂部依然是索莫尼的王冠，由7根支柱撐起，周圍環繞著7顆星。人們可以乘電梯或步行至王冠下的觀景臺，俯瞰苦盞全景和周圍的群山，以及緩緩流過的錫爾河。

中亞文明古城

薩曼王朝僅存在百余年，古希臘人、阿拉伯人、蒙古人和俄羅斯人等多個族群在費爾干納盆地你方唱罷我登場，每次強權更迭都是一次毀滅與重生，城池在摧毀與重建中輪回，今天的苦盞久遠年代的建筑遺存并不多。

位于錫爾河南岸的苦盞市中心有一個復建的要塞建筑群，里面雖然保有建于公元8世紀前后的城墻，但也只是一片殘垣斷壁，人們可以攀至其上，探索古城殘存的秘密，在錫爾河和茫茫群山的映襯下，古絲路的歷史厚重感撲面而來。

建筑群的一角是粟特州歷史博物館，建筑外觀模仿中世紀堡壘，里面的數百件展品時間跨度長達數千年，主要來自要塞遺址考古發現。這些文物包括陶瓷、家居用品、建筑殘片、玻璃制品、頭盔和兵器等，它們既描繪了當年的日常生活，也勾勒出殘酷的戰爭場面。

苦盞要塞建筑群的核心是歷史博物館，介紹塔吉克人的歷史和文化，5個展廳的設計風格各不相同，均飾以精巧的雕刻、繪畫及木石制品。科學與文學廳的四角是4位苦盞杰出人物的雕像。與之相鄰的“街區”有幾棟重建住宅，均按古時苦盞的真實房屋樣貌設計，其中一棟為精確復制，這棟有著200多年歷史的商人住宅至今仍能在苦盞找到。

苦盞并不算嚴格意義的旅游城市，人們通常把這里當作往來杜尚別與烏茲別克斯坦的塔什干或浩罕的跨境停留地。但作為中亞最著名的文明古城之一，苦盞值得旅行者停留：駐足要塞的殘垣斷壁，遙想雪山融水日夜不息，看流淌的錫爾河穿過費爾干納盆地，苦盞記錄了絲綢之路的千年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