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人間天堂”的溫暖:拙政園巡護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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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篷船劃過姑蘇的水巷時,風里裹著拙政園楓楊的清冽與金雞湖的咸潤——不是攻略里“人間天堂”的刻板標簽,是拙政園晨光中舒展的荷葉,是金雞湖正午掠過水面的白鷺,是平江路暮色里泛著光的青石板,是太湖西山星夜下低垂的枇杷枝,是這些景觀背后,守護者掌心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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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的穿行像展開一卷浸過碧螺春的宣紙,每一頁都寫滿蘇州與光陰相守的密碼:一頁是園林的翠,印著護園員的足跡;一頁是湖蕩的藍,刻著巡護員的槳痕;一頁是古街的灰,凝著修繕師的匠心;一頁是果林的黃,藏著護果人的指溫。
拙政園:晨光中的楓楊與園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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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政園的晨光還沒漫過“遠香堂”的石階,護園員老蘇的膠鞋已經沾了露水。“要趁日出前巡園,晨霧軟時最易發現枯枝,這園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活的文脈,得細護。”他的藍布衫領口沾著草葉,帆布包里揣著本磨邊的《園林養護日志》,那是守護這座“中國園林之母”的第三十四個年頭,里面記著園中古木、池沼、疊石的四季養護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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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跟著老蘇往“荷風四面亭”方向走,腳下的青石板被晨露潤得發滑,空氣里混著荷葉與苔蘚的清香,遠處的“連理枝”楓楊在霧中若隱若現,樹齡已超三百年。老蘇忽然停在樹下,指著樹干上的透氣孔:“這是去年給樹做的‘呼吸通道’,前幾年梅雨季節根須悶爛,我們請園藝專家來會診,給樹根松了土,還搭了隱形支架,才保住這對‘老伙計’。”他蹲下身,輕輕撥開池邊的雜草,露出圍著竹圈的新荷苗,“以前有游客偷摘荷葉,現在立了‘共賞公約’,上周還有小朋友來給荷苗澆水,說要當園林小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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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卅六鴛鴦館”旁,晨光里忽然掠過一群麻雀,老蘇翻開日志,里面夾著片帶著蟲洞的楓楊葉:“這是1998年的,那時不懂生物防治,好多樹生了蟲就噴農藥,連池里的魚蝦都受影響。現在我們在園里養了啄木鳥,還種了驅蟲的香草,生態越來越平衡了。”他指著不遠處的水質監測儀,“上個月剛換的新設備,實時監測池沼水質,確保荷花生長得旺。”晨光漸盛時,朝陽從假山后探出頭,金光照在荷葉上,像給翠綠的葉片綴了層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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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蘇從包里取出個紙包,里面裝著幾粒飽滿的楓楊籽:“這是‘連理枝’結的,得沙藏到明年春天才發芽。”他倒出少許在掌心,“給你留著,記著園林的韌。”我捏著那幾粒籽實,指尖還能觸到晨露的清涼,忽然懂了拙政園的美——不是“世界遺產”的虛名,是楓楊的蒼、池沼的清、老蘇的守,是蘇州把最雅致的光陰,藏在了晨光里的園林間。返程時,他還在給荷苗清理枯葉,修枝剪靠在亭柱旁,風掠過竹林的聲響,成了晨光散盡后最清亮的旋律。
金雞湖濕地:正午的白鷺與湖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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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拙政園驅車東行十公里,金雞湖濕地的陽光已在湖面上鋪開碎銀。濕地巡護員小吳的膠鞋已經沾了湖水,手里的望遠鏡對準遠處的鳥群,“要趁正午記鳥況,日頭足時視野清,這湖是蘇州的腎,得細護。”他的沖鋒衣沾著葦絮,帆布包里裝著《水鳥觀測記錄》,那是守護這片“城市綠肺”的第十四個年頭,日志里記著50多種水鳥的遷徙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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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木棧道往里走,風里裹著蘆葦與蒲草的清香,成片的睡蓮在岸邊搖曳,偶爾有白鷺的身影從水面掠過。小吳忽然停在觀鳥亭旁,指著遠處一群灰褐色的水鳥:“那是小杓鷸,瀕危物種,以前一年難見幾只,現在每年都有上百只來越冬。”他蹲下身,從包里掏出個筆記本,上面貼著根雪白的鷺羽,“這是去年撿的,2022年我們救過一只翅膀受傷的白鷺,養了一個月才放生,它飛的時候還在頭頂盤旋了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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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湖中央的監測站旁,正午的風掀起蘆葦,“嘩啦啦”聲混著水鳥的鳴啼掠過耳畔。“這濕地以前有非法捕魚的,”小吳摘下遮陽帽扇了扇,“現在我們組了巡護隊,24小時輪班,一年要拆三十多張地籠網。上個月還有攝影愛好者拍到了黑臉琵鷺,刷新了園區的鳥類記錄。”他指著不遠處的生態浮島,“那是我們種的水生植物,既能凈化水質,又能給水鳥當棲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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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陽光穿過葦叢,在棧道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小吳從包里取出塊光滑的貝殼,殼面泛著淡紫:“這是潮水沖上來的,給你留著,記著濕地的靈。”我捏著輕盈的貝殼,指尖還能觸到湖水的余溫,忽然懂了金雞湖的美——不是“現代地標”的噱頭,是蘆葦的軟、白鷺的俏、小吳的守,是蘇州把最靈動的光陰,藏在了正午的湖蕩間。日頭偏西時,他還在記錄歸巢的鳥群,望遠鏡靠在監測站旁,風掠過湖面的聲響,成了濕地里最安穩的節奏。
平江路:暮色的青石板與古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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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金雞湖驅車西行十五公里,平江路的暮色已染黃了青磚灰瓦。古建修繕師老周的鑿子已經磨得發亮,手里的木刨在老臺門的窗欞上輕推,“要趁日落前修木構,暮色里不傷木紋,這街是蘇州的魂,得細護。”他的藍布衫沾著木屑,帆布包里裝著《古建修繕手冊》,那是守護這條“水鄉活化石”的第二十九個年頭,街面上1.6公里的青石板,每一塊他都熟稔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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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青石板往里走,風里裹著桐油與老木的清香,兩側的民居“人家盡枕河”,墻面上的灰雕在暮色里格外清晰,偶爾有評彈的軟糯唱腔從茶館里傳出來。老周忽然停在一棟老宅前,指著窗欞上的雕花:“這是‘牡丹紋’,清代工藝,去年雨季木頭發潮松動,我們用傳統榫卯加固,花了二十天復原,沒用一顆釘子。”他蹲下身,從包里掏出塊舊青磚,“這是從拆遷老房里淘的,和墻面磚紋一樣,補墻時得一塊一塊對紋路,不能用現代水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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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思婆橋旁,暮色的風掀起巷口的燈籠,“沙沙”聲混著遠處的搖櫓聲掠過耳畔。“這古街以前好多老房快塌了,”老周抬手摸著橋欄的包漿,“我們沒搬空原住民,而是‘修舊如舊’,連排水的地漏都是老師傅手工雕的。現在居民自發當‘老街管家’,給游客講古街的故事。”他指著墻角的排水槽,“這是老輩人的智慧,青石板鑿的,我們只清淤沒改結構,下雨時雨水順著槽流進河里,從不淹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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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漸濃時,夕陽從石橋后沉下去,給青石板鍍上了層金紅。老周從工具袋里掏出個木雕殘件,上面刻著半朵蓮花:“這是修老宅時掉的,能看出當年的技法。”他把殘件遞過來,“給你留著,記著古街的暖。”我捏著溫潤的木件,鼻尖縈繞著桐油的香氣,忽然懂了平江路的美——不是“網紅街區”的標簽,是青石板的光、木構的巧、老周的守,是蘇州把最悠長的光陰,藏在了暮色的街巷間。離開時,他還在給窗欞刷木蠟油,鑿子靠在墻根,風掠過古街的聲響,成了暮色里最溫柔的旋律。
太湖西山:星夜的枇杷與果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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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平江路驅車西南行五十公里,太湖西山的星子已綴滿夜空。枇杷護果人老吳的竹籃正放在地頭,手里的剪刀輕剪著枯枝,“要趁星夜修枝,露水重時傷口易愈合,這枇杷是西山的根,得細護。”他的藍布褂沾著泥土,竹簍里放著《果樹養護日志》,那是守護這片“枇杷之鄉”的第三十二個年頭,家里的五畝枇杷林,每棵樹都像他的老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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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果林的田埂往里走,風里裹著枇杷葉與泥土的清香,月光映在枇杷樹上,像撒了層碎銀,偶爾有夜蟲的鳴叫聲從草叢里傳出來。老吳忽然停在一棵老枇杷樹旁,指著樹干上的防護網:“這是防松鼠的,前幾年松鼠總偷啃果實,我們架了隱形網,既不影響樹生長,又能保收成。”他蹲下身,從地里拔出幾根雜草,“這草要及時除,不然會搶枇杷的養分,但不能用除草劑,得靠手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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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果林的觀景臺旁,星夜的風掀起田埂上的草帽,“沙沙”聲混著遠處的太湖浪聲掠過耳畔。“這西山以前有游客誤采枇杷,”老吳抬手摸著枝頭的花苞,“現在我們和村民組了‘護果志愿隊’,在路口設了引導牌,去年還教城里來的孩子認枇杷品種。”他指著不遠處的灌溉池,“那是雨水收集池,我們用自然水澆樹,結出的枇杷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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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漸深時,螢火蟲從草叢里飛出來,點點微光繞著枇杷樹轉,像撒了把碎星。老吳從竹籃里取出幾粒飽滿的枇杷干,果肉泛著琥珀色:“這是今年曬的,用自家枇杷做的,給你留著,記著果林的潤。”我捏著酸甜的枇杷干,指尖還能觸到泥土的余溫,忽然懂了太湖西山的美——不是“水果之鄉”的虛名,是枇杷的甜、果林的綠、老吳的守,是蘇州把最質樸的光陰,藏在了星夜的果林間。離開時,他還在給果樹綁防寒繩,剪刀靠在田埂旁,風掠過果林的聲響,成了夜色里最安穩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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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拙政園的晨光到金雞湖的正午,從平江路的暮色到太湖西山的星夜,蘇州的美從來不在“人間天堂”的標簽里,不在“打卡勝地”的空洞宣傳中。它是晨光里老蘇護園的聲響,是正午時小吳觀鳥的輕響,是暮色里老周修木的脆響,是星夜里老吳修枝的唰響。是護園員三十四年如一日的守護,是巡護員十四年的執著,是修繕師二十九年的虔誠,是護果人三十二年的堅守。這片園林水韻間的土地上,人與園林、人與湖蕩、人與古街、人與果林從來不是觀賞與被觀賞的關系。他們用最樸素的方式,守護著蘇州的肌理,延續著江南的脈絡,讓光陰在守護中沉淀,讓美在共生中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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