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亞文化圈層走向大眾文化舞臺,如今,網絡文學已成為當代中國文化版圖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更值得關注的是,在浩如煙海的文本世界里,越來越多的網絡文學作品正在以深切現實關懷和人文精神為底色,實現作者、讀者、平臺乃至整個行業的高質量生長。
在網絡文學作家群體中,作家京祺(番茄小說平臺作者)以長達800萬字的創作實踐,持續構筑著一個女性在極端困境中自我救贖、彼此扶助的敘事世界。她的作品如《我于深淵時見你》《野玫瑰》《步情關》等,將主人公置于社會與人性的雙重考驗下,卻始終讓希望從裂縫中透出微光。這種拒絕簡單化“拯救”敘事、致力于呈現女性內在力量與互助網絡的作品,不僅標志著網絡文學自身在主題深度和人性刻畫上的成熟,也為大眾理解文化“新三樣”(即網絡文學、網絡影視、網絡游戲)如何承載與傳播當代中國價值,提供了頗具啟示性的個案。
創作內核:
從“被拯救”到“自我賦權”的現實轉向
審視京祺的創作譜系,一個鮮明的特征是:苦難并非敘事的終點,而是人性光輝得以淬煉的起點。其小說中的女性,無論是身份錯置的“假千金”,還是歷經創傷的少女,抑或身陷囹圄的女孩,她們首先面對的是信任體系的崩塌與生存根基的瓦解。然而,作者并未停留在展示創傷與黑暗,而是細致地描摹角色如何從絕境中汲取力量,將痛苦轉化為清醒的認知與行動的動力。
這種敘事邏輯,實質上是對過往網絡文學作品流行敘事中“男性中心主義拯救模式”的一種糾偏。在傳統情感故事框架下,女性價值的最終實現往往與男性的認可與庇護緊密綁定。京祺則通過延遲甚至淡化傳統“男主角”的出場(如《我于深淵時見你》中主要男性角色百章后才登場),極為大膽地解構這種傳統敘事依賴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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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創作理念,根植于作者對現實生活的深刻體察。京祺本人從被家庭呵護備至的“溫室”走向社會獨立闖蕩的經歷,使其對“依靠自身力量突破局限”的敘事有著天然的親近與向往。在京祺看來,女性的生命經驗是流動且豐富的,通過人生旅途中經歷不同的人與情感,其成長經歷可謂是一個不斷試錯、反思與自我確立的過程的縮影。在京祺作品中出現的部分男性角色,懦弱、幼稚、功利等性格不一而足,他們共同構成了女主角認識人性、認清自我的“鏡像”,而非決定其命運的“天降神兵”。
京祺將經典文學作品中對困境中生命力的禮贊,內化為自身的創作養分,并投射到筆下人物的命運之中。因此,她所書寫的“強大”,并非與生俱來的超能力或權勢,而是在一次次跌倒與爬起中鍛鑄的心理韌性,是在識破人心險惡后依然選擇清醒前行的勇氣,是在無人托舉時自己長出翅膀的決心。這種“接地氣”的英雄主義,因其真實可感而更容易引發普通讀者的共情與認同,也讓“獨立女性”的形象擺脫了刻板的口號,擁有了血肉豐滿的質感。
關系重構:
“女性互助”作為敘事的動力與光亮
在京祺構建的故事世界里,推動主人公走出深淵的關鍵力量,常常源于女性之間深刻地理解、無言地共情與堅定地扶持。在作品《我于深淵時見你》中,給予女主角關鍵溫暖與支持的是繼母與姐姐;在《野玫瑰》中,同為受害者的姐妹之情構成了情感錨點。這種“女性幫助女性”的敘事模式,早在該詞成為互聯網流行語之前,已在其文本中扎根生長,并形成一股穩定而強大的情感暖流。
有讀者表示,京祺作品中對女性情誼的濃墨重彩,極大地豐富了網絡文學的情感維度。她打破了“女性關系必為競爭”的陳舊敘事陷阱,展現了在父權結構與生存壓力下,女性如何結成情感與命運的共同體。她們或許并無血緣紐帶,甚至曾處于對立位置,但在洞悉彼此相似的困境與傷痛后,能夠跨越藩籬,伸出援手。這種互助不僅是物質上的支持,更是精神上的看見、認可與聲援,它為身處孤獨與黑暗中的個體提供了至關重要的情感確認——“你并不孤單”。
京祺將這種創作傾向歸因于自身的生命體驗。在因作品爭議而陷入情緒低谷的時期,正是母親毫無條件地接納與家庭溫暖的包裹,幫助她逐漸走出陰霾。這段經歷讓她切身感受到,親情與友誼所蘊含的治愈力量,往往比戲劇化的愛情更為堅實和持久。因此,她堅信并反復書寫:曲折和苦難只是表面,溫暖、堅韌與信念才是內核。在京祺看來,展現苦難不是目的,展現苦難中人性的光輝,尤其是女性之間迸發出的善意與力量,才是她的作品真正想要傳遞的價值。
當京祺的作品《野玫瑰》被改編為短劇《野女孩》時,女性導演詩帆對原作精神的精準把握與動人呈現,讓她笑言“只有女人最懂女人”。在京祺看來,這從創作到改編的閉環,恰好印證了“女性互助”理念在文化生產環節中的延伸與實現。
平臺賦能與文化擔當:
小眾題材的百花齊放
網絡文學作為文化“新三樣”的核心構成部分,其在當代社會中的重要性日益凸顯,不僅是滿足國內民眾精神文化需求的重要產品,更是向世界講好中國故事、展現當代中國社會精神風貌的輕巧載體。有評論認為,京祺等新一代創作者聚焦普通人、特別是女性精神成長歷程的作品,正在展現出獨特的文化傳播價值。
盡管女性成長題材日益受到關注,京祺仍自視為“小眾作者”。她深知,輕松愉快的甜寵文、節奏明快的故事線更能為讀者提供即時快樂。京祺表示自己理解讀者的這種選擇。“成年人的生活并不容易,工作、瑣事已經很煩心了,所以大家更希望在文字里尋找簡單的快樂。”雖然如此,京祺并不愿為此違背創作初心:“我希望讀者不僅能從故事中獲得閱讀快感,更能汲取關于現實生活的思考與力量。”
為了保持創作的獨立性與深度,從業十余年來,京祺有意識地避免閱讀同質化的網絡小說,轉而深耕經典文學作品及心理學、法學、社會學等專業領域,專注于社會百態與人性復雜的描摹。令京祺感到欣喜的是,過去嚴肅類題材的創作常常因為不夠迎合市場而缺乏推廣資源。如今,隨著如番茄小說等平臺算法推薦機制的完善,情況正在不斷改善。
“以前是由網絡文學平臺的編輯來主導創作大方向,他們往往根據市場偏好、讀者口味來選擇我們的作品,小眾題材連上線與讀者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京祺回憶說:“番茄小說誕生后,每個作者都能在平臺上發表自己的作品,而且系統會計算每一個讀者的閱讀口味,精準地將每一部作品推送給喜歡它們的人。”這讓網文進入了百花齊放的時代:“再冷門、再特別的題材,在這個平臺上都能找到屬于自己的那一撥兒讀者。”
京祺注意到,近兩年偏嚴肅文學的作品正在得到越來越多的流量傾斜。“這種類型的書雖然寫作質量很高,但很難被讀者一眼注意到。番茄依托算法科技的力量,通過平臺技術資源,引導和提升讀者對網絡文學的審美,這對作者乃至整個行業長遠發展來說,都是一件值得稱道的好事。”
深耕網絡文學11載,累計創作超800萬字,京祺的創作歷程本身,就是一個關于成長與蛻變的故事。從昔日被父母呵護、不諳世事的“溫室花朵”,到如今憑借寫作實現經濟獨立、支撐家庭,京祺的個人成長軌跡,與她筆下女性角色的精神路徑形成了奇妙互文。更為可貴的是,當京祺在創作和事業上取得一定成就后,這種對“困境”與“溫暖”的深刻理解,從文本延伸到了現實行動——她開始身體力行地回饋社會。去年春節前,京祺為山區學校里的孩子們送去了羽絨服、加絨衛衣、零食等新春禮物,幫助他們快快樂樂過大年。
熟悉京祺的朋友表示,京祺在創作的過程中,自身也完成了一場現實版的“成長敘事”。她通過寫作,不僅實現了個人價值,更以作品中的堅韌與溫暖,詮釋出網絡文學所承載的創新、包容與正向價值傳播的內涵。與此同時,她用作品贏得了讀者的真誠認可,她的讀者群體也呈現出類似的成長性互動。有讀者反饋,京祺的書常讀常新,不同人生階段重讀會有不同感悟。這種隨著讀者自身閱歷增長而不斷煥發新意的閱讀體驗,成為優質文學作品生命力的體現——作者與讀者在文本中共同成長,形成了一個正向循環的精神共同體。
京祺的創作實踐,為觀察網絡文學的發展流向提供了一個有價值的切片。她的作品證明,在追求即時快感的網絡閱讀市場深處,依然存在對嚴肅議題、復雜人性與精神深度的強烈需求。網絡文學完全可以承載更深刻的社會觀察與人文關懷。
從行業發展的角度來看,網絡文學的未來,必然是基于市場活力與人文精神的雙重驅動。市場需要輕松愉快的“甜”與“爽”,也需要能照見現實、撫慰人心、激發思考的“深”與“暖”。行業期待更多像京祺一樣秉持相似創作理念的作者,以其誠懇的筆觸,開拓網絡文學的思想與藝術邊界,為中國文化在數字時代的創新表達與全球傳播,貢獻獨具特色、充滿生命力的敘事樣本。
文:禹博;編輯:走走;校對:盧茜。歡迎轉發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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