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覺得有些可笑,疼痛讓我的視線有些模糊。
我扯動嘴角,血腥味在口腔彌漫,“傅寒聲,你跟喬月月,睡了對嗎?”
他依舊皺眉,點頭,只是并未開口。
沒有辯解,沒有解釋,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
“咳……!”
腥甜沖喉,血沫濺在地上。
我晃了晃,指節泛白地抓住桌沿。
視線模糊中,我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緊張。
“鹿月!”
他急步上前,我第一次在向來冷靜的他臉上看出了一絲慌亂,擔憂。
怎么會傷的這么重?”
然而就在他準備抱我時,身后卻傳來了喬月月的哭聲。
“師傅……”
傅寒聲下意識扭頭看去,當看清喬月月只穿著睡衣, 赤著腳,淚流滿面的站在沙地上時,他眼底流露出的心疼,讓我一顆心再次被撕裂。
“月月你怎么光著腳就跑出來了?真是胡鬧,哭什么?”
他立刻轉身跑向喬月月,將我整個人拋之腦后,急躁的語氣里卻帶著說不出的溫柔。
聽得我整個人胸腔發酸發痛。
“我……我醒來找不到你……聽見槍聲,好害怕……”
喬月月抽抽噎噎,哭得更加梨花帶雨,撲進傅寒聲懷里,委屈至極。
“師傅,你陪陪我……我一個人睡不著,沒有安全感……”
我第一次懂了什么叫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那個在我眼里向來不解風情的傅寒聲幾乎是瞬間就將喬月月小心翼翼的抱起。
一向抵抗有肢體接觸的他,對于喬月月依賴的去抱他,也只是縱容接受。
“師傅,我們回去好不好?這里冷……”
喬月月甚至是越過他,得意的看了我一眼,宣示主權般親了親他的臉,帶著鼻音撒嬌。
“好,回去。”
傅寒聲毫不猶豫地應道,抱著她,大步流星地走向帳篷門口,身影即將沒入外面的黑暗。
“傅寒聲。”
我用盡最后力氣,嘶啞地喊出這個名字,可他只是愣了一瞬。
最終還是沒有回頭的大步離開,最后的視線里,我看見他的背影離我漸行漸遠。
三天后,我攥著簽好字的離崗申請走出軍事所時,第一眼就看見了遠處正在手把手教喬月月練槍的傅寒聲。
這三天,他都很忙,忙著哄喬月月別羞于見眾人,忙著陪喬月月去醫藥所請假,開藥。
忙著出現在喬月月的朋友圈里,只會舞刀弄槍的粗糙大手幫她按摩酸麻的小手。
親自替她撕裂的地方上藥,甚至更諷刺的是,認識傅寒聲十五年,頭一次見他進廚房煮美容粥。
可就是沒有一分鐘忙著來詢問我的戰事,又或者是傷情。
就好像我只是他生命中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認識他十五年,槍林彈雨里沒見他皺過眉,此刻卻對著別人,露出我從沒見過的溫柔。
我腳步依舊在隱隱作痛的傷口,大步離去。
可縱然如此,眼淚還是模糊了視線。
或許他的一顆心,早就有了別人,只是我一直不曾看清。
他討厭麻煩,最煩女人哭哭啼啼。可喬月月的眼淚,卻總能讓他眉頭緊鎖后,無奈地妥協。
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傅寒聲的關系。可這個“報恩”的姑娘,從一開始,目光就牢牢黏在他身上。
送水,遞毛巾,怯生生地表達傾慕。
起初,傅寒聲只是冷漠,無視,像對待任何不相干的麻煩。
是什么時候變的呢?
是那個雨天,喬月月抱著被故意弄濕的被子,紅著眼眶站在他門口,他破天荒讓她進了屋?
還是那次野外拉練,她扭了腳,明明有隨隊醫生,傅寒聲卻親自背著她走了五公里崎嶇山路,汗水浸透了他整個后背?
他從未背過我,哪怕我中彈倒下,他也只是架著我,說“鹿月,自己走,別停下”。
現在想來,一樁樁,一件件早就有跡可循,只是我不曾發現。
我轉身就走,想把那畫面連同十年荒唐一起甩掉。
“師傅!追我呀!”
身后卻傳來了喬月月的嬌笑, 我下意識的側身想躲避,可她卻從后撞來,不偏不倚,狠狠撞在我傷口上。
劇痛炸開,我眼前一黑,重重摔倒在地,沙礫硌進皮肉,喉頭腥甜上涌,血絲溢出嘴角。
“月月!”
傅寒聲瞬間沖來,一把將喬月月護進懷里,焦灼地檢查,“撞到哪了?疼不疼?”
喬月月躲在他懷里,紅著眼怯生生看我。
“鹿月姐,對不起……我是不是嚇到你了?明明沒碰到呀,你怎么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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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寒聲這才看向我。
看到我嘴角的血和慘白的臉,他皺了眉,語氣只有不耐。
“鹿月,起來。別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躺地上,一點都不像你,看著別扭。”
每一個字,都像刀子刮過心臟。
我沒了爭辯的力氣,撐著地去夠散落的文件。
他卻先一步撿起。
目光掃過“離崗申請”幾個字,他臉色驟變,猛地攥緊紙張,指節發白。
“這是什么?你要走?”
這一刻他的聲音不自覺的帶上了緊張與慌亂,聽在耳中格外諷刺。
我趁他失神,一把奪回,冷笑,“與你無關。”
“你……” 他剛想追問,卻被一臉天真的鹿月疑惑打斷。
“鹿月姐,你……你假裝摔倒,就是為了讓師傅看見這個文件嗎?”
她微微歪頭,表情純良無害。
“可是鹿月姐,你的演技真的好差呀!整個戰區誰不知道,你好戰好強,是踩著多少尸山血海才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你怎么可能會舍得離崗呢?這里的一切,不都是你最放不下的嗎?”
她的話像盆冰水,瞬間澆熄傅寒聲眼中那點慌亂。他眼神冷下來,看著我,只剩失望和嘲諷:“鹿月,你什么時候,也學會這種手段了?”
荒謬和絕望扼住喉嚨。我撐著劇痛的身體,搖晃站起,攥緊文件轉身。
“站住!說清楚!”他厲聲喝止,腳步逼近。
“師傅……”
喬月月適時拉住他衣袖,聲音帶顫,“我餓了,腳冷,我們回去好不好?”
他所有動作瞬間停下。
“好,回去。”
他聲音立刻軟了,毫不猶豫地轉身,將她仔細摟緊。
腳步聲遠離,風卷著沙,打在我臉上,很疼很疼,我也沒回頭與他背道而馳。
一夜之間,我離職的消息傳遍戰區。
當晚,傅寒聲踹開我的門,臉色陰沉。
“鹿月,你認真的嗎?這不像你!”
我冷笑:“十年前拋棄家族跟你私奔時,我也覺得不像我。”
“但那是為愛瘋狂的我。現在同樣也是為眼瞎買單的我。”
“夠了!”
他厲聲打斷,“我看你就是吃醋!感情怎能和事業混為一談?那天是月月中了藥,事出有因,我也不能不管她一個小姑娘!”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只拿她當妹妹!”
“呵,妹妹就可以上床嗎?”
我扯了扯嘴角,肋下傷口隱隱作痛。
“那我呢?傅寒聲,我對你而言算什么?”
“當年我中藥,你把我扔進寒潭,我落下一身寒疾,輪到喬月月,就是‘不能不管’以身伺候了嗎?”
“住口!”
他額角青筋跳動,煩躁地揮手。
“少翻舊賬!直說吧,到底要怎樣你才能不任性?”
我站起身,背脊挺得筆直,一字一句譏諷出聲。
“這個戰區,有她,沒我。”
而他沒有一絲猶豫就炸了。
“鹿月,你真是不可理喻。”
傅寒聲盯著我,眼神從震驚化為濃重的失望與譏諷。
隨即摔門離去。
我緩緩坐下,拿起那枚他隨手做的彈殼吊墜,看了兩秒,松開手指。
任由它掉進垃圾桶。
有些過往,好像丟掉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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