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7月,東北戰事緊張,焦點集中在四平地區。民主聯軍和國民黨軍隊在此第三次展開激烈爭奪,總計超過十萬兵力在城外陣地反復戰斗,形勢進入僵持階段,雙方都很難向前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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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關鍵時刻,一份加急情報送到聯軍指揮部。情報透露,國民黨軍一支騎兵混編旅,約兩千人,正快速向遼河畔的三面船村移動。他們的計劃是渡過遼河,進行大范圍迂回,試圖包抄我在四平前線部隊的后方,切斷補給線和退路。一旦讓敵人得逞,我軍前線部隊會陷入腹背受敵的危險境地。
于是,能否攔截這支敵軍,立刻成為影響當前戰局的重要。這個緊急又艱巨的任務,最終交給騎兵第23團。
命令在7月23日下午送到騎23團團部。團長趙炳安,時年三十二歲,是參加過長征的山東籍老兵,素以果敢著稱。他接到的命令非常明確:率領全團八百余人馬,必須在四十八小時內,向西北方向急行軍一百二十公里,搶在敵人之前趕到三面船并進行阻擊。
趙炳安馬上召集各營營長和教導員開會。墻上的地圖標示著敵我形勢:敵軍是一個旅部率領兩個騎兵團和一個步兵營,裝備好、機動快,其先頭部隊距遼河渡口僅剩半天路程。反觀我方,兵力不足敵方一半,且因連日轉戰,人困馬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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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委王仲儒指著地圖上的三面船村說:“按常理,我們兵力和火力都處于劣勢,正面阻擊難以持久。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出奇制勝。趁敵人立足未穩、渡河器材不足,發動突然襲擊,速戰速決。”會議簡短高效,很快做出決定:全團立刻輕裝出發,丟棄不必要的輜重,趁著夜色掩護即刻開拔。
隊伍出發不久,天降暴雨。遼西地區的土路迅速變成一片泥沼。馬蹄陷入齊膝深的泥漿,不斷有戰馬滑倒,把戰士摔下。戰士們迅速爬起,許多人都把槍緊緊抱在懷里,防止泥水堵塞槍管。
三連連長王鐵柱的坐騎“黑旋風”是一匹蒙古馬,此刻已嘴角泛沫,喘息粗重。王鐵柱心疼地跳下馬背,把韁繩繞在手腕上,拉著馬深一腳淺一腳地前進。飼養員老張追上來想喂馬豆餅,王鐵柱擺手拒絕:“先趕路!馬累了,人就多出點力。”
后半夜,隊伍經過一條偏僻山溝時,側面突然響起冷槍。是一小股土匪準備趁亂劫掠。王鐵柱罵了一聲,帶領半個班戰士縱馬沖去。土匪見是正規部隊,胡亂放了幾槍便鉆入山林。這次遭遇雖短,仍造成兩名戰士被流彈擊中負傷。這場意外襲擊,加上持續的暴雨,嚴重影響了行軍速度。
直到7月25日拂曉,隊伍才到達一條名為秀水河的小河邊。此時人困馬乏到了極點,許多戰士一停下便倚著樹干睡去。此地距離三面船,尚有四十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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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炳安團長必須摸清敵情,他才能下定決心。7月26日傍晚,雨勢稍歇,他找來偵察班長孫福貴。孫福貴身材高大,經驗豐富,被大家稱為“孫大個”。趙炳安讓他挑選五名精干戰士,換上準備好的國民黨舊軍裝,潛入三面船村摸清虛實。
孫大個帶隊借助蘆葦叢掩護,悄悄摸進村莊。夜里九點多,他們潛伏到村邊。只見村內人影晃動,多處點著火堆,敵兵正在殺豬宰羊,喧嘩聲中夾雜著各地口音。孫大個等人潛伏在村外一個草垛后,他們的任務不是強攻,而是捕捉“舌頭”獲取情報。
他們耐心潛伏至后半夜,機會終于出現。三名國民黨士兵溜達到村邊解手抽煙,嘴里發著牢騷。一人說:“過河的船被大水沖走大半,工兵連正到處找船,想過河?等著吧!”另一人接話:“聽說河對岸有共軍大部隊活動,這仗打的……”
孫大個看準時機,打出手勢,幾人猛然撲出。一名敵兵剛要叫喊,嘴已被死死捂住。三人很快被制服,拖入深密的蘆葦蕩。經過簡短審問,俘獲的是一名四川籍炊事兵。他交代,因遼河漲水渡河受阻,部隊被困村里,軍官們爭吵不休、指揮混亂,士兵則士氣低落。
孫大個把“渡河受阻、敵軍軍心渙散”這一重要情報寫下,塞入小竹筒,派兩名戰士跑步送回團部。他看了眼俘虜胸前皺巴巴的護身符袋,沒有作聲,把他捆好后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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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個帶回的情報,讓趙炳安做出了最終決斷。他認為戰機已現,不應在外圍糾纏,必須直插核心,對龜縮在三面船村內的敵軍指揮機關發動一次迅猛的突襲。
7月28日凌晨四點,全團趁夜色悄然運動到村子北面的蛤蟆山,隱蔽在山鞍部后方。所有戰馬銜枚,馬蹄包裹厚布。總攻前,趙炳安召集各連連長,就著微光在地上劃出簡要部署:一、二連作為尖刀,從村北大道直撲敵旅部;三連快速迂回到村南河邊,截斷敵人退路;四連擔任預備隊,并警戒外圍可能來援之敵。
五點十分,東方漸白。趙炳安右手抬起,猛地向下一揮。蓄勢已久的騎兵瞬間啟動。八百余騎從山坡席卷而下,起初是沉悶的“咚咚”聲,頃刻間匯成滾雷般的轟鳴。村外哨兵剛察覺動靜,沖鋒的馬隊已沖到眼前。
突擊完全出乎敵軍意料。大量敵兵尚在睡夢中,倉皇逃出屋舍即被俘虜。敵旅長在旅部門口準備組織抵抗,被沖鋒在前的二連戰士揮刀劈倒。其警衛連據守幾處磚石院落,以沖鋒槍頑抗,給沖鋒部隊造成了一些阻礙和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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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執行包抄任務的三連已插到村南,正好堵住一股準備逃往河邊的敵軍。雙方在狹窄巷道迎頭相撞,來不及開槍便展開白刃戰,怒吼與金屬碰撞聲充斥小巷。
孫大個率領偵察班直撲村中心的電臺室。沖入時,兩名報務員正慌忙焚燒文件。孫大個用槍托擊倒一人,另一人被戰士摁住。就在這混亂之際,不知從何處飛來一顆流彈,擊中了孫大個的胸膛。他身體一晃,順著門框緩緩滑坐在地。
天色大亮后,戰斗結束。戰士們開始打掃戰場,收容俘虜,清點繳獲。這一戰戰績喜人。共斃傷敵約四百人,俘虜八百余人,余敵潰散。繳獲戰馬六百多匹,以及大量槍支、彈藥、糧食和藥品。騎兵第23團犧牲二十三人,負傷五十七人。
趙炳安走到擺放烈士遺體的地方,逐一檢查。在孫大個身旁,他蹲下身,沉默很久,然后從自己上衣口袋掏出一塊舊懷表。這表是抗戰時期的戰利品,跟隨他多年。他打開表蓋看了看,輕輕把表放入孫大個軍裝左胸口袋,并替他扣好扣子。
三連連長王鐵柱腿部被刺刀扎傷,包扎后拄著步槍走來,嗓音沙啞地對趙炳安報告:“團長,通往河邊的路,封死了。”趙炳安點了點頭。他心里明白,這場迅雷般的襲擊,為四平前線的主力部隊,至少爭取到了兩天寶貴的時間。
戰士們默默整理繳獲物資,那些嶄新的美式卡賓槍堆在一起,在晨光中泛著幽藍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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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斗的勝利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上級指揮部。為表彰騎兵第23團在這重要時刻的貢獻,上級特批下一份在當時極為難得的獎勵:所有參戰官兵,每人發給三斤牛肉。
在1947年的東北根據地,每人三斤牛肉堪稱一頓“盛宴”。后勤部門多方籌措,才湊夠數量。當運送牛肉的馬車隊吱呀駛入駐地時,幾乎全團官兵都圍攏過來。
炊事班在空場支起十幾口行軍鍋。大塊牛肉只加清水和鹽放入鍋中,灶膛柴火噼啪作響,濃郁的肉香隨蒸汽彌漫開來,籠罩整個營地,甚至飄散到附近村莊。一些孩童被香味吸引,站在不遠處的土坡上張望。
三連那位年長的炊事班長,從翻滾的鍋中舀起滿滿一勺牛肉和熱湯,倒入粗陶大碗,端到那個看起來年紀稍大的孩子面前遞過去:“端回家,趁熱吃。”
到了開飯時,戰士們反而互相謙讓起來。有的說傷員該多吃,有的說偵察班的同志最辛苦該多分。最后各連商議,把一部分牛肉制成可保存的肉干,留作以后行軍的干糧。當夜,有老鄉悄悄來到營地邊,放下一些自家烙的餅和煮熟的雞蛋。哨兵發現時,只看到幾個迅速隱入夜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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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流逝,多年之后,后人通過代代相傳知道,曾有這樣一群騎兵,為了給大局贏得至關重要的兩天時間,在決定性的十五分鐘里,毫無保留地付出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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