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善起：返回來的份子錢（小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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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壯進(jìn)廠快仨月了，還沒有領(lǐng)到一分錢工資。廠長說，產(chǎn)品銷路不好，資金周轉(zhuǎn)困難，工資晚發(fā)幾天。翟壯想罵廠長幾句，但還是忍下了。自己是求著人家進(jìn)廠的，和他又在一個小區(qū)，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怎么好意思罵人家呢？再說，還有老媽的小賣部托著，盡管家中困難，但吃飯還沒問題。

第二天一上班，翟壯就見原料二組的伙伴嘀嘀咕咕議論什么。悄悄一問，原來廠長的女兒大后天出嫁，正在商量隨禮。翟壯在一旁悄悄聽著，很快就發(fā)生了爭執(zhí)：有說送300元的，有說送600元的，有的說送800元，還有的要送1000元，甚至還有送更多的。

翟壯雖然沒有送份子錢的經(jīng)歷，但聽見老媽和鄰居們議論過這事，這幾年的行情只升不降，最少是200元坐底，再少就拿不出手了。而那些有頭有臉的，或者家庭條件好的，總是出手闊綽，動輒上千。而那些另有所圖，或很快回本兒的家伙，還會送得更多。究竟隨多少合適，要看和廠長的交情的深淺，還要看家庭經(jīng)濟狀況。翟壯明白，像是自己這種窮光蛋，最多也就送300元。

中間休息時，組長郝欣對翟壯說：“小翟啊，你也聽到了這事兒，廠長那里的份子錢，你就免了吧。”

“為啥？我也是廠里一份子，應(yīng)當(dāng)隨人情啊，何況是廠長的女兒出嫁？這是不能免的。”翟壯很認(rèn)真地說。

郝欣擺擺手道：“你是新來的，還沒發(fā)工資，沒必要借錢隨份子！”

“謝謝組長的關(guān)心，300元我還是拿得起的！”翟壯仍不退讓。

“那好，量力而行吧！”郝欣又特別叮囑說，“份子錢裝個現(xiàn)金紅包，寫上自己的名字，便于廠長清點。”

翟壯回家對老媽說了這事。老媽想也沒想，就痛快說道：“對呀，這個份子錢應(yīng)當(dāng)隨，也就300塊錢，再多，我們拿不出來。”接著，又吩咐兒子，“你到印象城買個雙喜字紅包，我包上300元錢，廠長知道咱家情況，他不會嫌少的。”

廠長女兒的婚禮，在“龍鳳酒店”一樓大廳舉行。翟壯和同事們早早來了，他卻以上衛(wèi)生間為借口，躲開了排隊交份子錢的同事。等了好大一會兒，看看送禮金的人少了，翟壯才交份子錢的紅包。借此機會，他也瞧了瞧“禮金簿”上的禮金數(shù)：“張三800元，李四1000元……”，翟壯一下覺得矮了半截。悄悄問了收禮金的廠辦主任：“我們原料二組的郝欣拿了多少錢？”廠辦主任向前翻看了兩頁，看看臉上冒汗的翟壯：“郝欣啊，不多，1200元。”

翟壯聞言抖了一下：“媽呀！這個懸殊也太大了，這可怎么辦呢？”他摸摸老媽塞給他的紅包，手心就要冒出汗來，人們常說：“湯沒鹽不如水，人沒錢不如鬼”，這個難堪的滋味，翟壯真切地體會到了。

翟壯總算鼓足勇氣，遞上自己的紅包：“不好意思，300元。”明顯缺乏底氣，聲音小得自己都難聽見。廠辦主任反復(fù)看看紅包，一連問了兩遍，確認(rèn)是300元后，就把這個又薄又癟的紅包裝進(jìn)另一個禮袋。

按說，翟壯的這些份子錢，是可以入席就餐的。但是，他不想和同事們坐到一起，沒等開席就提前溜了。

周一下班之前，廠長把他叫到辦公室里，親切地說：“小翟啊，謝謝你參加我女兒的婚禮，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但送紅包就不必了。”說著遞給他一個紅包，翟壯低頭一看，上面寫有他的名字，急忙推脫起來。“拿著，為啥不要？”看到廠長黑下臉來，這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收下紅包。

翟壯打開一看，里面卻有六張紅板大票，顯然多出了300元。在錢里面，還有一張紙條，像是廠長的筆跡：“小翟，這600元你收下，就當(dāng)你娘倆兒的生活費吧。很快就發(fā)工資了，對不住了！”

翟壯的眼睛濕潤了。回家給老媽一說，老媽也顯得很吃驚。停了好一會兒，她才說出一件更吃驚的事：那天，廠長的妻弟來超市買了兩條煙，沒想到他給了200元假錢。原想借這機會把假錢還給廠長，沒想到他又退回來了。“媽，廠長不一定知道這事。他的夫人在銀行上班，明天就把這兩張假幣交銀行處理！”

“對，老媽一時糊涂，咱也不能使用，就交銀行處理！”

周五這天果然發(fā)薪。翟壯下班之后，攥著工資要幫老媽補貨，卻撞見廠長遞給她200元現(xiàn)金，只聽他低聲說道：“上次妻弟也不知道是假錢，聽我老婆說了這事，今天給你補上，別讓孩子心里有疙瘩。” 翟壯長長出了口氣，自己怎么也沒想到，這次送出去的份子錢，竟然是這樣又回到手里。

作者簡介：曹善起，筆名山齊，濟南市人。出版有《毛澤東歷險紀(jì)實》《蔣介石遇險實錄》《蔣介石史實真相》《中華文化探秘》等多部書籍,逾600萬字。另有小說、故事、詩詞、雜文、報告文學(xué)和美術(shù)、書法作品多篇（幅）散見于全國30多家報刊雜志。作品被《暢銷書摘》《中外書摘》《名人傳記》《文摘報》等多家報刊選載。曾獲部隊和省市級以上多項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