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2年的長安街頭,一具肥碩的尸體被點上了燈芯,脂肪燃燒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夏夜。
圍觀的百姓,不是在哀悼,而是在慶祝。
這個被當成巨型蠟燭的人,正是三個月前還手握天子、號令天下的相國董卓。
他的死,不是一個時代的結束,而是真正亂世的開場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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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能像董卓這樣,在短短三年內,把一手天胡好牌打得稀爛。
他不是沒機會,恰恰相反,他手里攥著的,是當時整個大漢王朝最頂尖的一批人才和最精銳的幾支部隊。
事情要從公元189年的那個秋天說起。
洛陽城里亂成了一鍋粥,大將軍何進為了鏟除宦官,自己先被宦官給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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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一把火燒了皇宮,宦官們帶著小皇帝和陳留王跑路。
整個帝國的權力中樞,就這么戲劇性地癱瘓了。
董卓,這個常年在西北邊境跟羌人玩命的糙漢,帶著他那三千名百戰余生的涼州騎兵,恰好就在附近。
他嗅到了血腥味,更嗅到了權力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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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攻進洛陽的,他是走進來的,像是走進一個無人看管的金庫。
何進死后,他留下的京師禁軍人心惶惶,董卓幾乎是連哄帶騙,就把這支部隊的指揮權弄到了手。
緊接著,執金吾丁原帶著他的并州兵團也來了。
并州兵,尤其是呂布率領的騎兵,那可是當時北方的王牌突擊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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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看著呂布,眼睛都直了。
他沒搞什么復雜的陰謀,就是最簡單直接的收買。
一匹赤兔馬,一些金銀,外加一個將軍的許諾,呂布就提著自己義父丁原的腦袋,投奔了新主子。
就這么幾下,董卓的家底瞬間變得無比雄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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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下有三股勢力:第一,是跟他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涼州老兄弟,這幫人只認他,是核心中的核心,像李傕、郭汜、樊稠、張濟這些人,構成了他權力的基石。
第二,是新加入的并州集團,以呂布為首,包括后來的名將張遼和治軍嚴謹的高順,這幫人戰斗力爆表,但心高氣傲,是鋒利的矛頭。
第三,是被收編的京師南北軍,雖然戰斗意志不強,但他們是“正規軍”,懂規矩,能撐場面。
短短幾個月,董卓從一個地方軍頭,搖身一變成了控制十幾萬大軍、挾持天子的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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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洛陽殘破的宮殿里,他大概覺得,天下已經姓董了。
可他沒看明白,他捏合的不是一支軍隊,而是一個成分極其復雜的武裝拼盤,每一塊都有自己的味道和想法,只是暫時被他用暴力摁在了一個盤子里。
一個強大的團隊,光有能打的還不行,得有能出主意的。
董卓這方面,配置也相當豪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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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女婿李儒,就是個狠角色。
董卓廢立皇帝,就是李儒出的主意。
這事干得絕,直接把董卓放在了天下士族的對立面,但也確實快刀斬亂麻,解決了法統問題。
后來十八路諸侯打過來,李儒勸董卓遷都長安,避開鋒芒,順手還把洛陽城燒了,把歷代皇陵刨了,用里面的寶貝充當軍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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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儒的計策,特點就是毒、準、狠,不計后果,只要能解決眼前問題就行。
曹操在汴水被徐榮打得丟盔棄甲,差點小命不保,背后就有李儒的謀劃。
他是一個頂級的戰術執行者和危機處理專家。
除了李儒,董卓軍中還藏著一個更厲害的人物,賈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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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在世時,賈詡不顯山不露水,官職也不高,就一個討虜校尉。
他不像李儒那樣鋒芒畢露,他一直在看,在等。
他的智慧,不是用來建功立業的,是用來保命和看清局勢的。
直到董卓死后,整個涼州集團樹倒猢猻散,李傕郭汜他們準備卷鋪蓋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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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賈詡慢悠悠地說話了:“你們就這么走了,路上隨便一個亭長都能把你們綁了。
不如掉過頭去,打著為董公報仇的旗號殺回長安,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就這一句話,點醒了那幫亡命徒。
結果,王允、呂布剛穩定下來的長安朝廷,瞬間被這股回流的涼州兵沖垮,漢獻帝的苦難日子,才真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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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詡這一計,不是為國為民,純粹是從人性最自私的角度出發,為自己和涼州老鄉們找條活路,順便把整個天下拖下了水。
他的厲害之處,在于對人心的洞察,總能在絕境中找到那個唯一的、哪怕是代價慘重的出口。
董卓手下能獨當一面的大將,也不止呂布一個。
玄菟人徐榮,就是一個被嚴重低估的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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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涼州嫡系,所以在董卓集團里不算核心人物,但他的戰績實在太硬了。
關東聯軍聲勢浩大,結果在汴水,初出茅廬的曹操被他打得全軍覆沒;在梁東,江東猛虎孫堅也被他一戰擊敗。
要知道,曹操和孫堅是什么人?
那是未來三個頂級勢力的創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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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連續在正面戰場上干翻這兩位的,整個漢末三國,獨徐榮一人。
可惜,就因為他不是“自己人”,始終沒得到董卓的絕對信任和重用。
還有高順,呂布手下的大將。
他那七百人的“陷陣營”,裝備精良,紀律嚴明,攻無不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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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就是漢末版的特種部隊。
高順為人清白,不喝酒,治軍極嚴,是個完美的職業軍人。
可他的上司呂布,生性多疑,對高順時用時棄。
后來呂布兵敗白門樓,曹操很欣賞高順,想招降他,高順一言不發,從容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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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才能和忠誠,都錯付給了呂布。
至于張遼,這時候還在呂布手下當個騎都尉,默默無聞。
誰能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十幾年后會在合肥逍遙津,帶著八百人沖垮孫權的十萬大軍,威震江東?
董卓和呂布,都把這塊璞玉當成了普通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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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擁如此豪華的陣容,董卓的政權卻只維持了三年,問題出在哪?
答案很簡單:他是個優秀的將領,卻是個糟糕透頂的管理者。
他手下的軍隊,派系林立,互相瞧不上。
涼州老兵覺得他們是“元從”,是跟著老板一起打江山的,看不起后來投靠的并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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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兵則自恃勇武,覺得涼州兵就是一群土包子。
在陽人城下對陣孫堅時,涼州系的將領胡軫,竟然因為嫉妒,故意散播謠言,說呂布要叛變,導致前線指揮一片混亂,直接送了孫堅一場大勝。
這種內耗,簡直是在自毀根基。
董卓的用人方式更是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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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勇冠三軍的呂布收為義子,卻不是讓他帶兵打仗,而是當自己的貼身保鏢。
這等于把一架最先進的戰斗機,拿來當自己的專車使。
他還脾氣暴躁,動不動就因為一點小事,朝呂布扔手戟。
這不僅是對呂布個人的羞辱,更是對他背后整個并州集團的蔑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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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榮這種能打硬仗的帥才得不到重用,高順這種治軍典范得不到信任,張遼這樣的未來名將被埋沒。
人才在他手里,成了裝點門面的奢侈品,而不是用來打天下的利器。
最致命的,是他徹底與整個社會為敵。
他縱容士兵在洛陽城里燒殺搶掠,把一座千年古都變成了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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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廢立皇帝,得罪了維護漢室正統的士大夫。
他掘開皇陵,更是觸犯了中國人“敬天法祖”的文化底線,把自己變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國賊。
當一個政權,從上到下的士族,到最底層的百姓,都盼著它完蛋的時候,它的倒臺就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董卓死后,他那艘分崩離析的“銀河戰艦”,碎片四散飛濺,反而給這個時代帶來了更深的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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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傕、郭汜在賈詡的策劃下殺回長安,開始了長達數年的軍閥混戰,百姓“人相食”的慘劇不斷上演。
張濟的部隊后來由侄子張繡接管,在宛城給曹操留下了喪子折將的終身陰影。
而那些被董卓浪費的人才,在離開這個體系后,才真正發光。
賈詡成了曹魏的三公,安享晚年。
張遼則在曹操麾下,打出了“五子良將”之首的赫赫威名。
曹操后來收編了另一支涼州軍閥段煨的部隊時,曾感慨地說:“得到人才來安定天下,說的就是這種事啊!”
這句話,像是對董卓最好的注腳。
暴力能奪取權力,但只有懂得如何使用人才、凝聚人心的智慧,才能守住權力。
董卓死后,李傕、郭汜等人禍亂關中,賈詡則在亂局中輾轉,最終投奔曹操,官至太尉,封壽鄉侯,高壽善終。
當年被董卓、呂布忽視的張遼,在合肥之戰后,被曹操拜為征東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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