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1949年12月的重慶街頭，發(fā)生了一樁讓過路群眾把下巴都驚掉的奇事。
兩個穿得挺體面的大男人在爛泥地里滾作一團，其中一個瘦得跟排骨似的，一邊咳著血，一邊死命抱著另一個人的大腿，扯著嗓子喊：“抓叛徒！
快來人啊，這是共產(chǎn)黨的叛徒！”
被按住的那位也不是吃素的，一腳接著一腳往對方心窩子上踹，嘴里也不干不凈：“老子是叛徒，你是個什么玩意兒？
你個國民黨的特務頭子！”
這極度荒誕的一幕，要不是被路過的解放軍巡邏隊給攔下來，路邊看熱鬧的還以為是精神病院墻倒了。
這事兒吧，越琢磨越有意思。
那個喊著抓中共叛徒的，還真就是剛投誠的國民黨保密局少將李修凱；而被他在泥地里鎖喉的，恰恰是把江姐送進渣滓洞的中共重慶市委原副書記、大叛徒冉益智。
這種特務抓叛徒的黑色幽默，恐怕連最離譜的編劇都不敢這么寫。
要搞清楚這倆人怎么就在大街上掐起來了，咱們還得把時間往回倒個半個月。
那會兒的重慶，天陰得跟鍋底似的。
那時候李修凱的日子是真不好過。
作為軍統(tǒng)——后來叫保密局——西南特區(qū)的副區(qū)長，掛著少將軍銜，平時威風凜凜，但這會兒，外面的炮聲那就是催命的閻王帖。
毛人鳳那幫頭頭腦腦早就腳底抹油溜了，臨走前還不忘發(fā)個電報，讓他們“潛伏待機，配合反攻”。
這話騙騙剛?cè)胄械你额^青還行，李修凱這種老江湖，一眼就看穿了。
他在范莊的辦公室里，看著以前那一堆同僚為了張去臺灣的機票搶破頭，看著一卡車一卡車的金條往機場運，心里明鏡似的：這哪是什么“轉(zhuǎn)進”，這就是樹倒猢猻散，國民黨這艘破船徹底沉了。
擺在他面前就兩條路：要么跟著去臺灣，但這幫人跑路都不帶他，去了也是寄人籬下；要么留下來。
可留下來，自己這一身這軍統(tǒng)少將的皮，能有好果子吃？
就在這節(jié)骨眼上，湖南那邊程潛、陳明仁起義的消息傳過來了。
共產(chǎn)黨那邊居然沒算舊賬，還給了挺高的待遇。
這消息就像根救命稻草，讓李修凱那顆原本想死的心又活泛了。
這也就是人求生的本能。
李修凱在屋里把自己關(guān)了整整三天，煙灰缸里的煙頭堆得像座小山。
他那個肺結(jié)核的老毛病，一急就犯，咳得那是撕心裂肺。
最后，他想通了：想活命，就得納投名狀。
在大勢已去的時候，聰明人想的不是怎么盡忠，而是怎么保命，還得保得有價值。
于是，這位少將干了一件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
他揣著一份絕密名單，直接敲開了解放軍的大門。
這可不是一般的名單，上面密密麻麻記著軍統(tǒng)在重慶留下的所有潛伏特務和聯(lián)絡密碼。
接待他的張若千處長也沒含糊，就給了八個字的承諾：“立功贖罪，既往不咎。”
就這一句話，李修凱那顆懸在嗓子眼的心才算落回肚子里。
為了把這個“功”立實誠了，這哥們兒也是拼了老命，通宵達旦地回憶、默寫，幫著新政府把重慶城里那幫搞破壞的敵特據(jù)點，像拔蘿卜一樣一個個全拔了出來。
李修凱這時候雖然算是“反正人員”，但他心里其實還是虛。
他太懂這種政治游戲了，光有態(tài)度不行，得有持續(xù)的貢獻。
那天他在街上溜達，職業(yè)習慣讓他眼神總在人群里掃來掃去。
也是該著出事，就在一家小酒館門口，他看見了個背影。
那人穿著呢子大衣，頭發(fā)梳得油光锃亮，走起路來那股嘚瑟勁兒，化成灰李修凱都認得——冉益智！
說起這個冉益智，那簡直就是渣滓中的戰(zhàn)斗機。
這人原本是中共的高級干部，被抓進去當天就叛變了，比翻書還快。
他不光全招了，還帶著特務去抓自己的同志。
江姐、李青林這些硬骨頭，全是被他出賣的。
最諷刺的是，國民黨那邊撤退的時候，根本就沒想帶他走。
在毛人鳳眼里，這人就是個用完即棄的抹布，留著都嫌占地方。
看著冉益智在酒館里吆五喝六，李修凱那火氣“騰”地一下就上來了。
這不僅僅是看不起這種軟骨頭，更重要的是，他看見了機會。
對于那會的李修凱來說，眼前的冉益智哪是個人啊，分明就是一張行走的一等功獎狀。
于是就有了開頭那一幕。
李修凱身體其實很差，肺病折磨得他沒多少力氣，但他那股子狠勁兒是被逼出來的。
被推倒了就抱腿，被踹了就鎖喉，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等到巡邏隊把兩人分開，問清楚緣由，連見多識廣的老公安都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一個前國民黨少將，為了向新政權(quán)表忠心，在大街上跟條瘋狗似的，咬住了一個前共產(chǎn)黨的叛徒。
這畫面，諷刺到了極點，也真實到了極點。
結(jié)局嘛，倒是挺大快人心的。
冉益智這個手上沾滿鮮血的家伙，直接被送上了公審大會。
沒有任何懸念，死刑，立即執(zhí)行。
那一槍，算是給渣滓洞里的英魂們一個交代。
至于李修凱，因為這波“神操作”，那是實打?qū)嵉亓⒘舜蠊Α?/strong>
政府不僅公開嘉獎，還徹底沒再追究他以前的事。
他在公安局里繼續(xù)干起了老本行，專門負責甄別特務檔案，這活兒還真就只有他這種行家里手干得最利索。
不過這人的命也確實不長。
1952年9月，那個把他折磨得死去活來的肺結(jié)核，終于還是要了他的命，終年只有40多歲。
參考資料：
羅廣斌、楊益言，《紅巖》背后的故事——幸存者回憶錄，四川人民出版社，20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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