薦書|何以推進人力資源管理質性研究范式的演進？

Intro

在工商管理學研究方法論的叢林中，質性研究獨辟蹊徑。它摒棄了定量研究的宏大敘事與冰冷數據，轉而深入企業實踐的肌理，探尋那些隱藏在數字背后的生動邏輯與復雜機理。然而，這條蹊徑的探索者們常常面臨諸多迷思：如何從紛繁的商業現象中提煉出具有理論張力的真問題？如何確保案例研究的深度與信度？如何構建既有學術高度又能反哺實踐的中層理論？郭會斌教授等的新作《質性研究在工商管理學中的實踐：范例、追問與改進》，正是針對這些核心迷思的一次系統性回應與范式革新。該著作凝聚了作者深厚的學術功底與豐富的研究經驗，旨在推動質性研究從“現代范式”向“后現代范式”演進。

一、理論抽樣新準則：

超越典型性與代表性之爭

傳統質性研究在理論抽樣環節，常糾結于案例的“典型性”與“代表性”。該著作旗幟鮮明地提出，質性研究的抽樣邏輯應超越這種二元對立，轉向以理論建構為根本目的的“理論抽樣”。該著作不僅重申了典型性、信息豐富性和可得性這三個傳統準則，更創造性地引入了“視域融合”與“假設輪回” 兩個新準則。“視域融合”要求研究者、受訪者與實踐者就同一商業事實達成認知共識，以確保信息的客觀性與意義的共通性。這有效消解了主客體之間的隔閡，為解決研究者的“前見”的干擾提供了方法論路徑。而“假設輪回”則強調研究是一個動態、迭代的過程，研究者需基于田野數據不斷建立并修正假設，在數據與理論的往復穿梭中逼近真理。

二、數據分析的格式化程序：

構建“案例-數據-洞見-理論”的證據鏈

質性研究常因其數據分析過程猶如“黑箱”、結論的得出似乎依賴于研究者的“靈光乍現”而備受詬病。該著作的核心貢獻之一，便是以極大的誠意與匠心，試圖將這個“黑箱”透明化、程序化。它詳細闡述了從田野數據到理論建構的完整證據鏈，即“案例-數據-洞見-理論”的閉環結構。

該著作倡導通過迭代、持續比較、顯分析與潛分析、場景提煉、擬劇分析、模式匹配等具體技術，將看似混沌的定性數據轉化為結構清晰的分析單元。這使得數據分析不再是隨意的解讀，而是一個有章可循、有據可查的嚴謹過程。這種格式化程序極大地提升了研究的可重復性與可信度，為質性研究的科學性與嚴謹性正名。

三、理論構建的四組合方法：

追求“頂天立地”的學術貢獻

一項優秀的質性研究，其終極目標是產生有生命力的理論。該著作深刻指出，理論貢獻應追求“頂天立地”——既要與國際學術前沿對話（頂天），又要能回應當下中國管理的真實問題（立地）。為此，作者提出了理論構建的“四組合方法”，強調了“引據”（直接引用原話）、“厚描”（濃縮關鍵事實）、“夾敘”（呈現編碼）、“夾議”（與文獻對話）這四種組合方法的綜合運用；其精髓在于打通事理（商業實踐）、學理（學術理論）與哲理（底層邏輯）之間的壁壘。

該著作特別強調與既有理論進行多輪、清晰的對話，包括替代性解釋（證實或擴展前人觀點）和競爭性解釋（提出相左或更優的解釋）。同時，它鼓勵研究者勇敢地進行跨學科“參照理論”的援引，從經濟學、社會學、心理學乃至物理學、復雜科學等領域汲取靈感，為管理現象提供新穎的解讀視角。這種開放的理論視野，避免了研究陷入“自說自話”的窠臼，促使新構建的理論更具解釋力與創新性。

四、實踐導向與殷鑒價值：

連接學術與商業世界的橋梁

該著作絕非象牙塔內的孤芳自賞。其最動人的地方在于貫穿始終的實踐導向與殷鑒價值。郭會斌教授等反復強調，管理學研究要“反躬以踐其實”，理論的起點與歸宿都應是鮮活的商業實踐。該著作精選的大量范例，涉及“老字號”創新、重大工程治理、數字化轉型、工匠精神資本化等當前中國經濟社會的熱點與難點問題，使理論探討具有堅實的現實根基。

更為難得的是，該著作在每一章的“追問與改進建議”部分，都直面研究實踐中常見的困惑與陷阱，并給出了頗具操作性的建議。例如，如何避免選題的碎片化？如何實現研究者與實踐者的視域融合？如何提高所建構理論的原創性與普適性？這些內容如同一位經驗豐富的導師在手把手地傳授心得，對于提升青年學者的研究能力具有立竿見影的效果。

結 語

總而言之，《質性研究在工商管理學中的實踐：范例、追問與改進》是一部站在方法論前沿、充滿理論勇氣與實踐關懷的優秀著作。它系統性地構建了質性研究的“后現代范式”，通過革新理論抽樣準則、格式化數據分析程序、創新理論構建方法等，始終緊扣中國管理實踐，為提升中國人力資源管理的學術品質與實踐價值指明了方向。它以系統性的拓荒破除了對西方研究范式的迷思，回應了如何構建中國工商管理學的時代之問，提供了一套從“中國故事”中提煉“中國理論”的強健“學術腳手架”，夯實“頂天”的潛力與“立地”的根基。因此，它是一部對研究者有殷鑒、有啟發的扛鼎之作。

（本書評刪減版刊發于《中國出版傳媒商報》，2025-12-12，第3029期，作者為石家莊學院陳亮教授，http://dzzy.cbbr.com.cn/html/202512/12/node_55914.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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