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2011年，一群十幾歲的少年在敘利亞學校的圍墻上噴下了一句令人膽寒的警告：“輪到你了，醫生。”這條涂鴉如同那個動蕩年代的隱喻，預言曾在英國倫敦接受眼科訓練的敘利亞總統巴沙爾·阿薩德，終將步其他在“阿拉伯之春”中倒臺后塵。
時光流轉14年，在經歷了導致62萬人喪生、近1400萬人流離失所的殘酷內戰后，歷史的判詞終于應驗。2024年12月，隨著政權崩塌，阿薩德在深夜倉皇出逃，前往莫斯科。
如今據知情人士透露，在莫斯科奢華而封閉的流亡生活中，作為該地區最后一個復興黨政權的前領導人，阿薩德正在做一件令外界頗感意外的事：他正坐在教室里，重新鉆研眼科醫學知識。
“他正在學習俄語，并重溫眼科專業內容，”一位與阿薩德家族保持聯系的朋友透露，“這是他的愛好，顯然他并不缺錢。甚至在敘利亞戰爭爆發前，他就在大馬士革定期從事眼科工作。”這番話暗示，莫斯科的富裕精英階層或許將成為他未來的潛在客戶。
在政權覆滅一年后，阿薩德家族在莫斯科和阿拉伯聯合酋長國之間過著與世隔絕卻極度奢華的生活。通過采訪家族友人、俄羅斯與敘利亞的消息人士以及分析泄露的數據，我們得以一窺這個曾經鐵腕統治敘利亞的家族如今的隱居圖景。
據兩名知情人士透露，阿薩德一家極有可能居住在莫斯科著名的富人區魯布廖夫卡。這是一個戒備森嚴的封閉式社區，他們可能會在那里遇到烏克蘭前總統維克托·亞努科維奇——后者于2014年逃離基輔，據信也居住于此。
盡管在2011年血腥鎮壓抗議者后遭到西方嚴厲制裁，并被全球金融體系孤立，但阿薩德家族并未陷入經濟困境。他們早已將巨額財富轉移至莫斯科，那是西方監管機構無法觸及的避風港。
物質的豐裕無法掩蓋政治上的失勢。這個家族已與他們曾經倚重的敘利亞和俄羅斯精英圈層斷了聯系。巴沙爾在最后時刻的倉皇出逃讓其親信感到被徹底背叛，而他在莫斯科的幕后支持者也切斷了他與前政權高官的聯絡。
“這是一種非常安靜的生活，”上述家族朋友形容道，“他幾乎切斷了與外界的所有接觸，僅與少數幾名曾為其服務的前宮廷成員保持聯系，例如敘利亞前總統事務部長曼蘇爾·阿扎姆和首席經濟顧問亞薩爾·易卜拉欣。”
對于俄羅斯總統普京及莫斯科政治精英而言，阿薩德已不再重要。一位接近克里姆林宮的消息人士直言：“普京對失去權力的領導人向來缺乏耐心。阿薩德已不再被視為有影響力的人物，甚至連作為晚宴嘉賓的價值都沒有。”
回顧2024年12月8日凌晨，當敘利亞反政府武裝從南北兩線逼近大馬士革時，阿薩德帶著兒子們在俄軍護送下逃往赫梅米姆空軍基地，隨后離境。
在這一過程中，他沒有向龐大的家族成員或親密盟友發出任何預警，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巴沙爾的弟弟、前高級軍事將領馬赫爾·阿薩德的一位朋友回憶道：“馬赫爾連續幾天給巴沙爾打電話，但他拒接。巴沙爾一直待在宮殿里，直到最后一刻才離開，叛軍甚至發現他水煙壺里的炭還是熱的。最終是馬赫爾，而不是巴沙爾，幫助其他人逃脫。巴沙爾只關心他自己。”
巴沙爾叔叔里法特·阿薩德的律師埃利·哈特姆也證實了當時的混亂。他的客戶們驚恐地打電話求助，因為他們在到達赫梅米姆基地后發現自己語言不通，既不會說俄語也不會說英語。“其中八人被迫睡在基地外的車里，”哈特姆說。直到一位俄羅斯高級官員介入，這部分家族成員才得以逃往阿曼。
流亡初期，阿薩德家族主要聚集在莫斯科，全力照顧患白血病多年的英國裔前第一夫人阿斯瑪。在政權倒臺前，她就已在莫斯科接受治療。據熟悉其健康狀況的消息人士稱，在俄羅斯安全部門的安排下，經過實驗性治療，阿斯瑪目前已經康復。
隨著妻子病情穩定，他似乎渴望重回公眾視野。他曾計劃接受俄羅斯電視臺及一位美國右翼播客主持人的采訪，但遭到了俄羅斯當局的阻攔。
俄羅斯駐伊拉克大使埃爾布魯斯·庫特拉舍夫在去年11月接受媒體采訪時，罕見地證實了這一禁令：“阿薩德可以住在這里，但不允許參與政治活動……他無權涉足任何媒體或政治事務。你聽到過他的消息嗎？沒有，因為他被禁止發聲——但他很安全，還活著。”
相比之下，阿薩德的子女們似乎正在適應作為莫斯科新貴的生活。
“他們有些茫然，這種巨大的落差感依然存在，”一位見過這些孩子的家族朋友表示，“他們正在習慣不再是‘第一家庭’的日子。”
自政權倒臺以來，該家族（不含巴沙爾）唯一一次公開露面是在今年6月30日。當時，22歲的澤因·阿薩德身著白色禮服，從俄羅斯精英階層的搖籃——莫斯科國際關系學院畢業，獲得國際關系學位。
曾被視為潛在接班人的長子哈菲茲，自今年2月在Telegram發布一段視頻后便從公眾視野消失。在那段視頻中，他在莫斯科街頭否認家族拋棄了盟友，并聲稱離開敘利亞是服從莫斯科的命令。泄露的數據顯示，哈菲茲已關閉大部分社交媒體賬號，改用美國兒童劇中的角色名作為網名。
據接近該家族的消息源透露，阿斯瑪和孩子們如今將大量時間花在購物上，用奢侈品填滿他們在俄羅斯的新家。數據顯示，澤因定期購買高檔服飾，頻頻光顧高端足療沙龍和精英健身房。
此外，阿聯酋也是他們的常去之地。阿聯酋長期以來是阿薩德家族偏愛的旅行目的地，航班記錄顯示，卡里姆和哈菲茲曾多次往返于阿布扎比、莫斯科和大馬士革之間。
他的鋼鐵形象的第一道裂痕。直到一年前，他的統治還被視為堅不可摧。
威廉·克里斯托 與 彼得·紹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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