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魯迅的爺爺周福清，給自己寫的挽聯，魯迅看后：這是在罵人

魯迅的爺爺叫周福清，魯迅是周福清的長孫。

清光緒七年（1881年），魯迅出生的消息傳到京城，當時在京城擔任內閣中書的周福清聽聞后很高興，自己終于抱上孫子了，給魯迅取了小名“阿張”、大名“樟壽”、字“豫山”。

估計周福清沒料到，自己這個長孫長大后，和他的關系卻很不好，不喜歡他。

魯迅為什么不喜歡自己的爺爺？

原因是多方面的。

一是爺爺好罵人。

二是反感爺爺納妾的行為。

三是爺爺為了讓兒子周伯宜（魯迅的父親）考中舉人，竟然向當年浙江省鄉試的主考官行賄1萬兩白銀，結果事情敗露，給周家造成了深重的災難，讓魯迅的少年時光不管是物質還是精神都過得很是凄苦。

周福清好罵人是周家人、周家的親朋好友都知道的。

他罵人完全不分對象，誰都敢罵，連太后、皇帝都敢，他罵慈禧是昏太后，罵光緒是呆皇帝。

另外他不分死人活人都罵，他兒子周伯宜去世后，他親自提筆給兒子寫了一副挽聯。

上聯是“世間最苦孤兒，誰料你遽拋妻拏，頓成大覺”，意思是說周伯宜丟下妻子和三個尚未成年的兒子去了。

下聯是“地下若奉爾母，為道我不能教養，深負遺言”，意思是說周伯宜你到了九泉之下如果見到你的母親，你要代我向你母親說一聲對不起，我沒能把你教養成才，我實在是辜負了你母親臨終所托。

這副挽聯在周伯宜喪事期間就掛在靈堂里，周家人、周家的親朋好友、街坊鄰里都見過。

所有人都感到很驚奇。

挽聯往往都是歌功頌德，至少要講死者的好，周福清寫的這是啥啊？這不分明是罵或者說貶損自己的兒子嗎？

千古以來，除了敵人、對手，親人哪有寫這樣的挽聯給親人的，還堂而皇之地掛出來讓所有人都知道。

大伙都認為周福清實在太過分了！

魯迅有位族叔叫周冠五，他在《魯迅家庭家族和當年紹興民俗》這部書中有這樣一段記述：“他的孫兒對這挽聯深致不滿，意謂：‘人已死了，還不饒恕嗎？’”

周冠五雖然沒明說是周福清的哪個孫兒對此表達了不滿，但從“人已死了，還不饒恕嗎！”這句話的口氣，有人推測不滿者應該就是魯迅。

其實不滿者又何止魯迅。

周伯宜去世于清光緒二十二年（1896年），年僅35歲，距今已經過去129年，我看到周福清給兒子寫的這副挽聯，我也不滿，理由也一樣，人都走了，何必呢。

再說了，嚴格來說周伯宜也并非沒有成才，只是成就低了點罷了，人格品行方面更是毫無問題。

他從小就很聰明，20歲就考中了秀才，后來雖然多次考舉人沒考中，但這也不能全怪他呀，他生活在清王朝末年，彼時清王朝已經爛透了，朝廷賣官鬻爵，花錢買官的人比比皆是，科舉考試中的貓膩也在所多有，不是說誰有才誰就能考中的。

中肯地說，周福清對兒子過于苛責了。

除了罵兒子外，周福清也罵孫子。

由周建人口述、周曄（周建人的長女）編寫的《魯迅故家的敗落》一書，其第十八章的題目是“我們不是烏大菱殼”。

在這一章中，周建人講述了這樣一件事。

清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在日本留學的魯迅放假回了老家，在南京讀書的周作人也放假回了老家，當時周建人還小，才15歲，還在家附近讀書，三兄弟團聚都很高興，一天天有說不完的話。

有一天下午，三兄弟又在周家宅院的桂花明堂里說話，正說得起勁的時候，爺爺周福清從房間里走了出來，站在臺階邊緣，一臉笑嘻嘻地對三兄弟說：“烏大菱殼氽到一起來了！”

三兄弟聽了爺爺這話，臉色都不怎么好看，周建人說他兩個哥哥都恨恨地看了爺爺一眼，隨后三人就散了。

周福清的這句話有這么大的威力？

這就得搞清楚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謂“烏大菱殼”，就是烏菱的外殼。

而烏菱（也叫菱角）是一種水生植物，它的果實可以吃，結果的方式和花生差不多，所以烏菱也被稱為水花生。

烏菱的果實成熟后，果殼呈黑色，里邊的果肉呈米白色，可以當水果生吃，口感脆嫩，也可以蒸煮來吃，口感粉軟香甜，類似板栗。

烏菱的果殼是不能吃的，也沒什么用處，所以浙江紹興一帶人就拿“烏大菱殼”比喻廢物、沒出息的人。

另外因為烏菱是水生植物，人們采摘烏菱后往往會在水邊把烏菱果殼給扒了丟到水里，這些果殼隨著水流漂浮往往又會聚攏在一起。

周福清所說的“烏大菱殼氽到一起來了”這一整句話也是紹興一帶人用來貶損別人的俗語，意思是廢物又聚到一起來了。

“氽（tǔn）”這個字就是漂浮的意思。

很顯然周福清當時說這句話就是在罵三個孫子，周建人說他的兩個哥哥都恨恨地看了爺爺一眼，他當時的反應他沒說，但從他給這一章取名叫“我們不是烏大菱殼”來看，他當時的反應也肯定不好。

“我們不是烏大菱殼”，這是一句歇斯底里式的吶喊，這應該就是當時他想對爺爺喊的話，也是很多年后他仍想對爺爺喊的話。

清光緒三十年（1904年），周福清去世，享年67歲。

他臨終時，仍不忘把周家所有人都再罵一頓。

周福清喪事結束后，周建人在家中發現一副爺爺生前給自己寫的挽聯。

上聯是“死若有知，地下相逢多骨肉”，意思是說如果死后有知，到了九泉之下會和很多親人相逢。

下聯是“生原無補，世間何時立綱常”，意思是說活著也沒什么意思，不知道這世間何時才能確立人倫綱常，他這是在抱怨周家小輩不尊重他。

周建人認為這副挽聯是爺爺臨終留下的東西，就保存了下來。

清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魯迅結束在日本的留學生涯回國，回到老家后，因為魯迅當年沒參與爺爺的身后事，周建人就把爺爺臨終時給自己寫的挽聯拿給魯迅看，魯迅看過后說：“這是在罵人！”

的確，下聯的意思可以說是抱怨，也可以說是罵人，而魯迅知道爺爺向來好罵人，他又不喜歡爺爺，所以他的第一反應“這是在罵人”就毫不足怪了。

周建人后來表示：“我聽了大哥的解釋，覺得有道理，可是又覺得我們也許沒有真正弄懂他的意思。”

人們常說一句話——要想別人尊重你，你首先得尊重別人。

周福清雖然飽讀詩書，30歲中舉人，34歲中進士，當過知縣、內閣中書，但他顯然不明白這個道理。

他一生好罵人，尤其對他的繼配夫人蔣氏罵得最多、最狠，有段時間隔三差五就要把蔣氏罵一頓。

當時就連魯迅的母親魯瑞都看不下去了，有一天周福清又在家里怒罵蔣氏，魯瑞作為兒媳婦竟公然教訓起公公來：“這么大年紀了，還吵什么？頭發都白了，還不給小輩做個樣子？”

周福清聽了兒媳婦這話，自覺理虧，立馬就不罵了，躲到自己屋里去了。

當時中國還在清王朝的統治之下，封建思想還非常濃重，而周福清當時又是周家輩分最高、最有出息的人，作為兒媳婦的魯瑞竟敢公然教訓公公，不難想象周福清罵人是有多頻繁、多過分，才讓魯瑞“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而魯瑞的這一行為，在周福清眼里自然就是不尊重他。

可他這樣一個好罵人的人，上罵太后、皇帝，下罵妻子、兒子、孫子，又怎能讓人尊重得起來呢。

尤其是周建人講述的爺爺罵他們三兄弟那段往事，真的沒來由，讓人感覺莫名其妙。

人家三兄弟好好的在一起說話，又沒招你惹你，你干嘛啊？特意從屋里走出來，站在臺階邊緣，還一臉笑嘻嘻的，莫名其妙就來一句：“烏大菱殼氽到一起來了！”

這擱誰誰都接受不了。

當然，除了好罵人外，總體來說周福清還是一個還算不錯的人。

當代學者段國超對周福清有過一段比較復雜的評價：“他辦事謹慎認真，同時也為人隨和，不拘小節。平時好罵人，家長意識嚴重，但是尊老愛幼，不擺架子。平時好逸惡勞，官氣十足，但是也崇尚節儉，尊重勞動人民。平時好指責別人，但是也能嚴格要求自己。”

參考材料

中國新聞網——《魯迅祖父愛“罵人” ，寫挽聯指責親人冷漠無感情》

新京報——《魯迅為何燒掉了祖父的日記？｜紀念魯迅逝世84周年》

湖南人民出版社——《魯迅故家的敗落》，周建人口述，周曄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