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俄諾獎得主坐牢十年后連夜逃立陶宛，獄中1400人質仍被關押

白俄羅斯政府周六（12月13日）宣布釋放123名政治犯，其中包括反對派核心領袖瑪麗亞·科列斯尼科娃和諾貝爾和平獎得主阿列斯·比亞利亞茨基。據白俄羅斯國家通訊社及總統新聞處證實，此次大規模釋放是作為換取該國主要出口行業制裁松綁的籌碼。

作為挑戰白俄羅斯總統亞歷山大·盧卡申科威權統治的三位女性領袖之一，科列斯尼科娃因在2020年領導抗議選舉舞弊的大規模示威而成為抵抗的象征。同年9月，她在首都明斯克遭蒙面安全人員綁架并被強行驅車至烏克蘭邊境。面對當局“流亡或入獄”的通牒，科列斯尼科娃在邊境線上當場撕毀護照，以拒絕被驅逐出境，隨后即遭逮捕。

2021年9月，她被法院判定犯有“陰謀顛覆政府罪”、“煽動危害國家安全行為罪”及“組建極端主義組織罪”，獲刑11年。

與科列斯尼科娃一同獲釋的還有著名人權捍衛者阿列斯·比亞利亞茨基。他于2022年與烏克蘭及俄羅斯的人權組織共同獲得諾貝爾和平獎。作為人權組織“維亞斯納”（意為“春天”）的聯合創始人，比亞利亞茨基長期致力于援助盧卡申科治下的政治受難者。他于2023年被控“組織并資助嚴重違反公共秩序的行為”，被判處十年監禁。據悉，他目前已抵達距白俄羅斯邊境僅數小時車程的立陶宛首都維爾紐斯。

自1994年掌權以來，盧卡申科不斷強化其威權統治。2020年，面對數十萬民眾涌上街頭抗議其長達數十年的統治，他在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的支持下實施了殘酷的清剿行動。大量異議人士遭受毆打、酷刑、監禁或被迫流亡。作為回應，西方國家對白俄羅斯的支柱產業——石油、煙草和鉀肥實施了全面制裁，歐盟更限制了其獲取歐洲金融服務的渠道。

此次釋放行動是美國特朗普政府近月來一系列外交斡旋的成果，旨在通過緩解明斯克的國際孤立狀態來換取地緣政治利益。

今年6月，白俄羅斯反對派領袖謝爾蓋·季哈諾夫斯基在被關押近五年后獲釋。此前，盧卡申科曾與美國總統特朗普的烏克蘭問題特使基思·凱洛格將軍在明斯克會晤。季哈諾夫斯基的妻子斯維特蘭娜·季哈諾夫斯卡婭在丈夫入獄后代夫參選，現流亡海外。

同日獲釋的還有前教授娜塔莉婭·杜琳娜和自由歐洲電臺記者伊哈·卡爾內等十余名知名人士。美聯社報道指出，盧卡申科曾在9月釋放50多名政治犯，作為交換，特朗普政府放寬了對白俄羅斯國家航空公司的制裁，允許其購買急需的飛機零部件。

此次行動緊隨盧卡申科與美國白俄羅斯問題特使約翰·科爾的多輪會談之后。據悉，特朗普曾敦促盧卡申科釋放多達1400名被美方稱為“人質”的在押人員。

對于美方的外交努力，斯維特蘭娜·季哈諾夫斯卡婭表示贊賞，但也向路透社表達了深切的憂慮，敦促華盛頓必須兼施激勵與壓力：“必須看清，對盧卡申科而言，政治犯只是談判桌上的籌碼。他想盡可能高價兜售這些‘商品’。”

“當前的局勢如同旋轉門：有人獲釋，卻有兩倍的人被捕。我們需要的是徹底終止鎮壓。”

特使約翰·科爾并不諱言美國重建與明斯克關系的戰略意圖。他指出，盧卡申科與普京的密切關系，以及他可能利用這一渠道推動烏克蘭停火談判的潛力，是美方考量的關鍵。

“他在俄烏戰爭問題上提供的建議非常有價值，”科爾在本周訪問白俄羅斯期間表示，“兩人多年的友誼奠定了討論此類敏感問題的基礎。普京總統自然會取舍這些建議，但這本身就是推動進程的有效途徑。”

周六獲釋名單中還包括總統候選人維克托·巴巴里科和記者瑪麗娜·佐洛托娃，但巴巴里科之子愛德華仍被羈押。據“維亞斯納”人權組織統計，在獲釋的123人中，有114人被直接驅逐至烏克蘭，其中包括104名反對派人士、人權活動家及記者。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證實，獲釋者中有5名烏克蘭公民。另有9人被驅逐至立陶宛。

多年前那個撕毀護照留在故土的決絕瞬間，如今被一場跨國政治交易重新改寫。邊境線上的欄桿抬起又落下，對于那123個人來說，這無疑是新生的開始；但對于依然在運轉的國家機器而言，這或許只是一次精算的庫存清理。

當人的自由被量化為飛機零部件和鉀肥出口配額，正義的天平便顯得搖搖欲墜。那扇著名的“旋轉門”還在轉動，有人走出高墻，就有人被推進去填補空缺。而在大國博弈的棋盤上，這些具體的、鮮活的受難者，究竟是目的，還是僅僅是通往莫斯科的一條捷徑？明斯克的冬天漫長且寒冷，對于那些仍被留下的名字，春天依然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