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作者：船長與船
發現兒子最喜歡的樂高航天飛機不見時，是上周三晚上。六歲的樂樂翻遍了整個玩具箱，急得眼圈發紅：“媽媽，我的航天飛機呢？那是爸爸送我的生日禮物！”
我和丈夫把家里翻了個底朝天，最后在客廳垃圾桶里找到了包裝盒——空的。丈夫臉色很難看，直接給正在跳廣場舞的婆婆打了電話。
“媽，樂樂那個航天飛機樂高，您看見了嗎？”
電話那頭音樂聲很大，婆婆的聲音含糊不清：“什么飛機？不知道啊。”
“就是樂樂拼了三天那個，一千多塊的樂高。”
“哦那個啊，”婆婆輕描淡寫地說，“我送人了。樓下張奶奶的孫子今天過生日，我看那玩具挺新的，就...”
我搶過電話：“媽！那是樂樂最喜歡的玩具！您怎么能不問問就送人？”
“一個玩具而已，至于嗎？”婆婆不耐煩了，“小孩子玩兩天就膩了，送人怎么了？你們年輕人就是小氣！”
電話被掛斷。樂樂聽懂了，“哇”地哭出來：“奶奶壞！那是爸爸給我的生日禮物！”
那晚樂樂哭到半夜才睡。我坐在客廳里，看著空蕩蕩的玩具箱，心里堵得慌。這不是第一次了。
上個月，樂樂幼兒園得的小紅花獎杯，婆婆說“金光閃閃的好看”，送給了來串門的親戚孩子。上周，我托人從日本帶回來的限量版奧特曼，她說“小孩子不能玩這么貴的”，轉手送給了樓下保安的兒子。
每次我稍有不滿，婆婆就說：“我是一家之主，這個家我做主！”或者“你們年輕人不懂事，我這是在教你們分享！”
丈夫勸我忍忍：“媽年紀大了，觀念舊，別跟她計較。”
可這次，我不想忍了。
第二天一早，婆婆照常來我們家“視察”。一進門就嚷嚷：“樂樂呢？還在為那個玩具生氣？奶奶再給你買一個！”
樂樂躲在房間里不出來。婆婆撇撇嘴：“這孩子，都被你們慣壞了。”
我沒接話，徑直走進她的臥室。梳妝臺上，那個沉甸甸的龍鳳金手鐲擺在最顯眼的位置——這是她六十大壽時，我攢了三個月工資買的禮物。
我拿起手鐲，放進自己口袋。
中午吃飯時，婆婆終于發現了。她沖進廚房，臉都氣白了：“我的手鐲呢？！”
“我拿走了。”我平靜地繼續炒菜。
“你憑什么拿我的東西！”她尖叫，“那是我兒子給我買的！”
“不對吧媽，”我關掉火，轉身看她，“那是我用自己工資買的。發票還在我抽屜里，要看看嗎？”
婆婆愣住了。
“就像樂高的航天飛機，”我一字一句地說，“那是樂樂爸爸用自己工資買的。您不是說，送人東西不用問主人嗎？我看您這手鐲挺好看，打算明天送給我媽。”
“你瘋了嗎！”她氣急敗壞，“那手鐲一萬多！”
“樂高也一千多呢。”我笑了，“怎么，您的東西金貴，我兒子的玩具就不值錢？”
婆婆指著我的手直抖：“你...你這是報復！”
“沒錯。”我坦然承認，“我就是想讓您體會一下，心愛的東西被人擅自送走是什么感覺。”
丈夫聞聲趕來，看見對峙的我們，一個頭兩個大。
“林薇，你...”
“你別說話。”我打斷他，“今天這事，我必須跟媽說清楚。”
我拉著婆婆坐到沙發上，讓丈夫把樂樂也叫出來。孩子怯生生地站在我身邊，眼睛還腫著。
“媽，”我看著婆婆，“這三年來，您拿樂樂的東西送人不下十次。每次都說‘小孩子不懂’、‘玩具不值錢’。可您知道嗎？那些不是玩具，是孩子的朋友，是他的寶貝。”
我拿起茶幾上的奧特曼卡片：“這張卡，是樂樂用攢了三個月的零花錢換的。您說送人就送人。”
又拿起一個缺了耳朵的毛絨兔子：“這個，是他兩歲時外婆送的，睡覺都要抱著。您嫌舊，扔了。”
“還有那個航天飛機，”我聲音哽咽，“是他爸爸熬了三個通宵，陪他一塊一塊拼起來的。您輕飄飄一句‘送人’，就把他三天的努力、爸爸的陪伴，全否定了。”
樂樂“哇”地又哭了：“奶奶，我討厭你！”
婆婆臉色發白，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句話。
“您總說我們不懂分享。”我擦掉眼淚，“可分享的前提是自愿，是尊重。您這樣不問自取，不是分享，是掠奪。”
我把金手鐲從口袋拿出來，放在茶幾上：“手鐲還您。但我希望您記住今天的感覺——那種珍視的東西被奪走的感覺。”
婆婆看著手鐲，又看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孫子，突然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我們都愣住了。
“我...我真糊涂...”她老淚縱橫，“樂樂，奶奶錯了...奶奶明天就去把飛機要回來...”
丈夫趕緊攔住：“媽，送出去的東西怎么要？”
“我買新的！”她抓住我的手，“林薇，媽知道錯了...媽就是覺得，玩具嘛，再買就是了...沒想過孩子會這么傷心...”
那晚，婆婆破天荒留下來過夜。她陪著樂樂畫了一晚上的畫，笨拙地學著拼樂高。雖然拼得亂七八糟，但樂樂終于笑了。
第二天，婆婆真的去找了張奶奶。不是要回玩具，而是買了個更大的樂高航天飛機賠給人家，把樂樂的那個換了回來。
當她抱著那個失而復得的航天飛機進門時，樂樂撲過去緊緊抱住：“謝謝奶奶！”
婆婆眼圈紅了：“是奶奶該說對不起。”
現在，婆婆還是常來我們家，但再也不亂動東西了。有時看到樂樂玩玩具，她會小心翼翼地問：“這個可以借給樓下弟弟玩一會兒嗎？”
樂樂想了想，挑出幾個自己不那么喜歡的：“這些可以。”
婆婆就高高興興地拿去，按時歸還。
上周，樂樂幼兒園舉辦“分享日”。他主動把最喜歡的遙控車帶到學校，跟小朋友們輪流玩。老師表揚他：“樂樂真大方！”
回家后，他悄悄告訴我：“媽媽，奶奶說，分享是讓大家都開心，不是讓自己傷心。”
我親親他的額頭：“奶奶說得對。”
昨天，婆婆突然拿出一對金耳環給我：“林薇，這是媽當年的嫁妝，一直沒舍得戴。給你。”
我愣住了。
“媽以前糊涂，總覺得媳婦是外人。”她握住我的手，“現在明白了，你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樂樂的媽媽。這個家，該你做主。”
我推辭不要，她硬塞給我：“收著！這是媽的心意。”
如今，家里的氣氛前所未有的好。婆婆學會了尊重，樂樂學會了分享，而我，終于在這個家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昨天整理房間，我又看到了那個金手鐲。陽光下，它閃著溫暖的光。我沒有戴，而是把它放回了婆婆的梳妝臺。
有些東西，還回去比留著更有意義。
就像有些道理，經歷過才真正懂得。婆婆用一次錯誤，教會了樂樂什么是真正的分享；我用一次“報復”，讓婆婆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尊重。
而丈夫，全程見證了這場風波后，悄悄對我說：“老婆，謝謝你沒放棄這個家。”
窗外，婆婆正帶著樂樂在小區里玩。一老一少追著泡泡跑，笑聲傳得很遠。
原來，家從來不是誰做主的問題，而是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互相尊重，互相體諒。婆婆、我、丈夫、孩子，我們都在學習，學習如何成為更好的家人。
夕陽西下，我站在陽臺上看著他們。丈夫從背后抱住我：“想什么呢？”
“想這個家，”我靠在他肩上，“終于像個家了。”
他笑了，親親我的頭發。
是啊，終于像個家了。有爭吵，有和解，有錯誤，有改正。最重要的是，有愛，有尊重，有彼此成長的空間。
那個金手鐲，我會永遠記得它的故事。不是因為它值多少錢，而是因為它見證了一個家的蛻變——從互相傷害到互相理解，從自私占有到真正分享。
而這一切，都始于一個被送走的玩具，和一個被拿走的金鐲子。有時候，生活的道理，就藏在這樣微小的事情里，等著我們去發現，去領悟。
注：圖片來源于網絡，素材來源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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