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軍統臨澧特訓班總務處事務股股長兼行動書教官、軍統局本部總務處少將處長沈醉,1960年特赦后寫了很多本回憶錄,其中《軍統內幕》一書中有這樣一段文字介紹軍統臨澧特訓班:“戴笠選派到這個班去工作的一些大特務有謝力公、王崇五、陸遂初、王班聯、賀元、徐永年、吳景中等。這些重要負責人,都是曾經留學蘇聯的共產黨叛徒。”
吳景中就是《潛伏》里的那個軍統(保密局)天津站站長吳敬中,他調往天津之前,還當過軍統臨澧特訓班第一大隊第二中隊指導員、中蘇情報所科長、軍統西北區區長、第八戰區長官部調查室主任、軍統東北區區長兼北滿站站長,他當“國防部保密局”天津站長的同時,還兼任天津警備司令部情報處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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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醉在回憶錄中羅列了吳敬中(為方便起見,我們還是稱吳景中為吳敬中)等七個留學蘇聯回來的叛徒,再加上他沒提到的副主任(主持工作)余樂醒和程一鳴(當過多個特訓班總教官),“叛徒”的人數至少有九個,但我方的“打狗隊”卻沒有對他們采取任何行動,這就不能不讓人感到有些奇怪了。
一般來說,叛徒往往比“正牌特務”更可惡,這一點沈醉在回憶錄中也寫了:“一個人一經出賣靈魂,成了叛徒,他馬上就變成瘋狂的敵人,因為他唯恐認識他的黨員、革命人士和了解他的情況的人揭露他出賣革命的罪行,對他進行制裁,所以他往往要不顧一切地千方百計地把那個地區的黨組織予以破壞,把黨員和革命人士一網打盡,以報效主子,并保他自己的安全,因此叛徒都特別兇狠。”
沈醉還講了“打狗團”:“專門制裁共產黨內叛徒的一個組織,叫‘打狗團’,即專打叛徒,并不搞暗殺國民黨統治集團上層分子的活動。”
打狗隊的厲害,沈醉也是親眼見過的:“1935年間,一個中共地下黨員被捕叛變,出賣了幾個同志后,他還想進一步去破壞上級領導機關,整天到處去活動,結果在法租界徐家匯孝友里附近空地上被擊中兩槍。還有一個叛徒,因他叛變后在武漢出賣了一百多人,地下黨派人制裁他,砍了他八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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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徒十分危險,又被稱為“紅隊”、“打狗團”、“打狗隊”的鋤奸機構,主要職責就是鏟除叛徒,尤其是那些叛變之后當了特務的叛徒,更應該是主要行動目標,照這樣看,那九個替軍統培養新生特務的叛徒,更應該在第一時間鏟除。
當年留學莫斯科回來后叛變的,當然不止吳敬中等九人,當了特務的也不少,這九個特訓班“重要負責人”沒有一個被鏟除,肯定有深層的原因,首先一個原因,就是那個關鍵詞:“出賣”。
據沈醉披露,吳敬中等人從莫斯科中山大學回來后,正趕上革命低潮,所以都被老蔣的“南昌行營調查課”課長鄧文儀以中校或上校軍銜招攬:“鄧文儀派人到上海專門接待從蘇聯留學回來的共產黨員,讓他們叛變后為他工作,起碼按中校或上校任用。”
這些人剛一回國就被收買,并沒有機會出賣戰友,因為當時絕大多數人都轉入了地下,跟吳敬中等人失去了聯系,既然沒有聯系,也就沒有了出賣和被出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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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較而言,吳敬中等留學生基本屬于“沒危險的叛徒”或“失聯后轉換陣營”,這樣的人并不在打狗隊鏟除的范圍之內。
另外還有第二個原因:吳敬中等人擔任軍統臨澧特訓班教官是1937年末開始的(最早的軍統特訓班開設在上海青浦和松江,青浦班余樂醒負責,松江班謝力公負責),抗戰已經全面爆發,國共合作抗日的協議已經達成,而軍統特訓班前期聲稱是為抗日培訓特工,暗殺教官這種事情,還真做不得。
吳敬中在當中蘇情報所期間,還跟莫斯科中山大學的同學有交往,戴笠甚至還想請吳敬中那位同學吃飯(想拉攏、收買)——國共合作時期,部分延安方面人員,是可以在重慶以真實身份公開活動的。
那位同學拒絕了戴笠的宴請,卻沒有表示跟吳敬中絕交,跟吳敬中一起去請客的沈醉,記錄下了那令他尷尬的一幕:“他看我全身武裝,腰皮帶上還掛了一支精美的左輪手槍,又用這種威脅性的口吻來回答他,便把臉轉過去不理我,只一個勁兒地埋怨吳景中。記得我們回到‘漱廬’,戴笠聽到門口汽車停車的聲音,便叫幾個準備作陪的軍統大特務出來迎接。他們只看到我和吳下車,便大失所望,一聽說請的這位客人拒不肯來,戴笠便大罵吳景中不中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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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吳豬八戒照鏡子,但戴笠卻沒有將其開除,而是讓他去當了西北區區長——中蘇情報所總務科長也就是個上校,而大區區長和甲種站站長則是少將,吳敬中居然還升官了。
戴笠也需要兩頭都吃得開的手下,老吳成了軍統不倒翁:胡宗南丟了西北,吳敬中去東北,衛立煌杜聿明丟了東北,吳敬中去天津,官帽一直戴得穩穩的。
吳敬中跟小蔣和鄭介民在莫斯科中山大學也是同學,當年國共雙方都往那里派留學生,大家異國他鄉同學一場,香火情是不能不講的。
吳敬中等人之所以沒有被鏟除,還有第三個原因,這個原因,沈醉在回憶錄中也寫了:“在軍統工作的大批叛徒中,有的是真心誠意投敵充當爪牙;有的是脫黨,主要是失去了聯系,卻并沒有出賣過組織,也沒有出賣過其他黨員,這種人在軍統大特務中占相當多數;也有少數是冒充叛徒打入軍統,利用軍統作掩護,繼續從事革命活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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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敬中、余樂醒就是那“相當多數”,而程一鳴則可能是“冒充叛徒”,讀者諸君試想一下:如果將叛徒斬盡殺絕,那豈不是連我們打入敵人內部的也誤殺了?如果選擇殺一部分而另一部分不殺,沒被殺的豈不是要被懷疑甚至暴露?
只有那些出賣組織和同志,并掌握大量機密的叛徒,才會成為打狗隊的目標,至于吳敬中等九人,顯然不在必須鏟除的叛徒之列,這就給讀者諸君留下了有趣的問題:沈醉的姐夫余樂醒在戴笠和毛人鳳的不斷打壓下又跟地下黨恢復了聯系,程一鳴于1964年從澳門帶著大量文件和設備回歸,吳敬中自1950年就從各方史料中消失,他的真實身份又是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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