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8月,北京初秋,國務院禮堂的窗扇半掩。地質總局匯報會剛開始,李先念掃了一圈座位,忽然停住:“何長工同志來了沒有?”臺下有人低聲回道:“請示未批,他暫時不能參加。”空氣頓時凝固,李先念眉頭一擰,聲音陡高:“他對地質工作立過汗馬功勞,為什么不讓來?”一句話砸下,會場鴉雀無聲。
那股火氣并非空穴來風。追溯源頭,要翻到二十多年前。1950年春天,周恩來主持編制國民經濟“五年計劃”,卻被一串數字攔住:全國詳盡的礦產資料不足百分之十。沒底子,談何布局?周恩來找到毛澤東,提出“先建地質部,再談經濟建設”,并推薦何長工任副部長。毛澤東點頭,“這個人敢闖,有勁。”
彼時的何長工,右腿舊傷未愈,連走路都一瘸一拐。他皺著眉對來通知的干部說:“山高路遠,我這條腿怕拖大家后腿。”答復卻干脆:“總理點名,你就得上。”一句“上”字,帶著命令,也透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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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7月,地質部掛牌。部長李四光主抓學術,何長工盯組織和保障。第一仗是人。全國懂地質的人屈指可數,他提出“先借、后學、再造”的三步:先從工兵、測繪、鐵路系統“借”懂技術的干部;再用訓練班迅速“學”;最后辦學“再造”。一年內,十五期訓練班從早到晚不停轉,白天聽課,夜里看巖心樣本,有時燈光通宵不滅。有人打趣:“地質部的樓,比郵電局燈還亮。”
1952年院系調整,北京、長春兩所地質學院獲批。李四光欣慰地說:“以后再不愁沒人上山了。”三年后,全國已有兩千多名高等院校畢業生奔赴野外,呼嘯的鉆機聲從塔克拉瑪干到大興安嶺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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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齊,裝備卻拖后腿。進口設備貴、慢、受制約,何長工提出自建探礦機械廠。鐵道部有一座張家口機修廠,十分合適,可是歸口難調。何長工拄著拐杖跑去找呂正操,兩人都是老戰友,話不多,“要廠,請支持。”呂正操答得干脆:“給!”就這樣,第一家探礦機械廠改隸地質部。緊接著,天津一家國有印刷廠被劃歸地質部,專門印制精密地質圖。一環扣一環,裝備、資料、隊伍同時鋪開。
到1958年底,地質部累計巖心鉆探進尺一千八百萬米,探明七十九種礦產。六十四種有色及稀有金屬實現儲量數據“從零到有”,中央會議上,毛澤東點了名:“地質工作很有成績,很高興,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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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績背后是苦。野外隊員長年漂泊,家屬、子女問題接踵而至。有人在陜北戈壁給部長寫信:“孩子上學難,求幫想法。”何長工看到后,把信件攤在會議桌上:“隊伍穩不穩,就看這些小事。”隨即聯絡教育、衛生、民政多個部門,幾個月內在西北、東北礦區建成“流動小學校”和衛生所。困難雖多,士氣反而更高。
1964年以后,政治風云驟起。何長工被調往地方,并在逆境中靜候時機。1973年春,毛澤東指示:“何長工沒有歷史問題。”文件下達,可地方辦事拖沓,政治結論遲遲未定,他被隔在許多重要會議之外。于是有了1975年那場尷尬。李先念的一句“他是有功勞的”,直接把問題推到臺前。幾個星期后,中央有關部門迅速補辦手續,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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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崗位也重新安排。考慮到身體狀況,中央請他回到熟悉的軍隊院校系統,任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政大學副校長。蕭克、唐亮帶著文件登門:“老戰友,學校歡迎你。”何長工笑著答:“只要還走得動,就干。”此后,他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教材、教員和學員身上,強調“帶兵要先育人,練膽更練腦”。
1985年,何長工遞交請退報告。文件被打回,他又補上一封說明,措辭簡潔:“不想占位,愿讓新人。”中央最終批準。兩年后,1987年12月29日,他病逝,享年八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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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念的那句話,如今仍被不少老地質隊員提及。“沒有他,就沒那么快找到礦。”這句看似簡單的評價,映照著那個年代火熱而艱難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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