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錦濤等：商業養老金融“第二、三支柱”的銜接與創新機遇

編者按：讓分散的養老“小錢”匯聚成投資的“長錢”，是破解我國養老金融困局的關鍵一步。 近 日， 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副研究員劉錦濤與 浙江金融職業學院黨校辦綜合科科長張麓隱在《中國經濟時報》發表評論文章，聚焦我國商業養老金融“第二支柱”與“第三支柱”的銜接難題。文章指出，當前二者存在成本、稅優與賬戶等多重錯配，制約了“耐心資本”的形成。解決之道在于推動制度協同與產品創新，以激活長期養老資金的市場潛力。現將文章發布如下： （全文約3300字，預計閱讀時間9分鐘）

在我國多支柱養老體系加快重構的當下，商業養老金融的“第二支柱”和“第三支柱”正面臨從制度并列走向深度聯動的拐點，其中“第二支柱”包括企業年金、職業年金，“第三支柱”包括個人養老金。一方面，企業年金覆蓋率偏低、制度成本偏高、增量受限，另一方面，個人養老金“開戶熱、繳費冷”、稅優撬動不足、資產久期偏短，二者在繳費端、稅優端與賬戶端可能存在錯配，一定程度上制約了養老金長錢的形成和發展。

如何在統一稅優框架和終身賬戶體系下，重塑企業繳費與個人繳費的分工與協同、把分散的養老金資金池做成能支撐權益投資和長期資產配置的“耐心資本”，既是緩解基本養老保險壓力的金融命題，也是商業銀行、保險和資管機構布局未來財富管理賽道的關鍵增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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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第三支柱在養老金融格局中的功能定位重估

企業年金與個人養老金是我國多層次養老保險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在現實運行中，整體仍處于重要性不斷被強調、實際作用尚未充分發揮的階段性狀態。一方面，基本養老保險面臨人口老齡化、長壽風險疊加帶來的支出端擠壓；另一方面，本應承擔補充、分散、平滑功能的第二支柱、第三支柱，在覆蓋面與參與度上都存在不足，尚未形成足以改變居民養老資產結構的“金融力量”。

從數據上看，個人養老金制度自全面實施以來，開戶規模持續擴大，但實際繳費率和人均繳存金額明顯滯后，呈現出典型的“開戶熱、繳費冷”特征。企業年金方面，據人社部公開信息，截至2025年二季度末，全國參加企業年金職工人數約3304.53萬人，而同期參加職工基本養老保險人數約為5.2億左右，企業年金覆蓋率僅約6%左右。這意味著，在大多數城鎮職工的養老資產負債表上，第二支柱仍是少數人福利，第三支柱則是少有人真金白銀持續投入的可選項。企業年金與個人養老金看似形成完整的制度設計，但在金融實踐中，這兩類制度的銜接并不通暢：企業年金更多被納入企業的人力成本考量，個人養老金則被當作銀行、保險、基金等機構零售業務條線上的一項產品，彼此之間缺乏統一的資產視角和長期配置框架，導致第二、第三支柱在養老金融格局中更多停留在“繳費端”的制度疊加，而沒有真正上升為“資產端”的統籌管理。

對此，解決問題的關鍵之處在于完成兩個轉變：一是從政策導向的繳費安排轉向資產視角的終身配置，使用統一的養老金資產視圖，把基本養老保險、企業年金、個人養老金串聯起來，讓居民真正看到自己一生的養老資產曲線；二是從“制度并列”走向“功能互補”，把企業繳費沉淀為更具穩定性的機構長錢，把個人繳費引導為順應收入周期和風險偏好的長期儲蓄與投資，在此基礎上形成可以支撐權益投資和長期資產配置的“耐心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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銜接不暢的金融邏輯：

成本、稅優與賬戶體系的三重錯配

從表面看，企業年金擴面難、個人養老金開戶熱但繳費冷，是覆蓋率和參與度的問題；而從金融角度看，本質上是第二、三支柱在成本收益、稅收激勵和賬戶資產這三個層面沒有實現有效協同，導致資金遲遲難以沉淀、長錢資本不易做大。

首先是成本收益錯配：企業年金對企業不劃算，個人養老金對機構不賺錢。企業年金之所以覆蓋率長期徘徊在約6%左右，很大程度上源于制度運行成本偏高。高成本是制約企業年金擴圍的主要因素，對利潤率本就不高、員工流動性又大的中小企業來說，這是一筆當期費用，很難在短期內轉化為可見的激勵收益。個人養老金則呈現另一種錯配：開戶規模快速擴張，但實際繳費人數和人均繳存額稍顯不足，業務呈現獲客成本高、客單價低、留存周期不穩定的特征，金融機構在利潤表上難以把這一業務視作優質資產，持續投入產品和服務創新的動力不足。

其次是稅優激勵錯配：政策紅利設計精細，但對真實現金流撬動有限。無論是企業年金遞延納稅，還是個人養老金稅前扣除，稅收優惠力度并不弱；但從居民實際感受看，撬動力低于預期。一方面，我國無需繳納個稅人群超過七成，剩余納稅人中又有相當一部分適用3%的最低邊際稅率，額外稅優對到手收入的改善并不直觀；另一方面，新就業形態和靈活就業群體收入波動大，對每年固定鎖一筆錢的安排心理承受度有限。

最后是賬戶與資產錯配：權益歸屬不一致，資金久期不長。在賬戶側，企業年金強調歸屬期和鎖定期，更接近延遲支付工資和人力資源管理工具；個人養老金則強調個人完全所有權和自主選擇，兩者隱含的制度價值取向并不一致，從而企業年金個人賬戶向個人養老金賬戶轉移，在離職、流動等場景下面臨復雜的法律與操作障礙。資產側同樣存在掣肘：企業年金受多重監管約束、權益配置比例有限，近年收益率偏弱；個人養老金則因資金流入不穩定、規模有限，投管機構難以據此開展真正意義上的長期資產配置，只能在流動性與收益之間反復折中，從而第二、三支柱很難沉淀出支撐權益投資和長期項目投資的“耐心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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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第三支柱聯動下的商業養老金融創新路徑

為更好地推動商業養老金融創新，應以更金融化的思路，把制度并列真正升級為資產融合，先用產品和賬戶設計搭橋，再通過制度安排固化路徑，最終在資產端做大做長養老金資金池。

一是市場先行，用產品和賬戶設計搭橋。在企業年金高成本制約擴面的背景下，一些機構探索由企業不再單獨設立年金計劃，而是將擬用于年金的預算，通過銀行等金融機構批量劃轉至員工個人養老金賬戶，在賬戶下設立企業權益子賬戶，實現“企業出資+個人繳費”的分賬管理與合并投資運作，復刻了企業年金單位繳費、長期積累的功能，同時也顯著降低了受托、托管、投管多重配置帶來的剛性成本，為未來正式的制度銜接提供了可復制的產品模板與實踐經驗。

二是政策跟進，從“產品互認、賬戶可轉”邁向“統一稅優總額”。在監管頂層設計中，可先在嚴格風險約束下推動產品互認，允許符合條件的企業年金與個人養老金產品進入統一的養老金產品庫，在同一投資池內運作；再打通賬戶轉移通道，優先實現離職人員企業年金個人賬戶余額順暢轉入個人養老金賬戶，減少權益碎片化和沉睡化；最終在稅收層面構建統一的稅優管理框架，對企業繳費、個人繳費及領取環節實行一體化設計。

三是從資產視角出發，將碎片賬戶轉變為長期資金池。從金融業角度看，決定商業養老金融價值的關鍵，不在于開了多少賬戶，而在于是否真正沉淀出久期足夠長、風險特征清晰的養老金資產池。一方面，需要在統一監管框架下，穩步提高養老金資金對權益類資產、基礎設施和高質量項目的配置比例，在可控波動中換取更高的長期回報，為居民的第二份工資和第三筆儲備提供真實的收益來源；另一方面，應借助數字化、智能投顧等工具，將企業繳費、個人繳費、投資收益與未來現金流統一映射到個人終身養老金賬戶，形成年輕可視、年長可依的養老資產曲線，從機制上強化居民的理性投資行為，真正讓商業養老金融在居民財富配置和中國資本市場中成長為一支有分量、有韌性的長期資金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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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人大重陽）成立于2013年1月19日，是重陽投資向中國人民大學捐贈并設立教育基金運營的主要資助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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