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在廣東美術館展出的“如此漫長·如此濃郁——黃永玉新作展”里,有一幅“奔馬”引起了觀眾的注意。這是時年九十歲的黃永玉在許鴻飛的石磨坊創作的作品,也是黃永玉與來自廣東的雕塑家許鴻飛友誼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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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馬黃永玉
白描荷花《風》“交換”雕塑《秋》
二人成20多年的忘年交
說起黃永玉與許鴻飛的交往,還得回到1999年,當時許鴻飛以體態豐盈的女性朋友為對象,創作了第一件“肥女”作品《秋》,那年黃永玉來到廣州,經好友介紹,他來到了許鴻飛工作室,當他見到雕塑作品《秋》的時候,便提出購買意愿,許鴻飛說,“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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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鴻飛與展廳里的黃永玉雕像
一年之后,黃永玉從意大利回來,再次來到廣州,他給許鴻飛送來了一只煙斗,“你應該抽煙斗。”許鴻飛說,后來才通過黃老夫人梅溪老師了解,原來黃老為了選這個煙斗,當時在意大利去了好幾家煙斗店才選中。
黃永玉第二次問許鴻飛雕塑《秋》可否賣給他。許鴻飛依然說不賣,“但既然您這么喜歡,那就送給您。”黃永玉說,“不行,這么貴重。要不我給你畫一張荷花吧。”黃永玉畫了一張四尺整紙的白描荷花《風》與許鴻飛“交換”了雕塑《秋》,就這樣,二人成20多年的忘年交。
黃永玉為許鴻飛工作室命名
就叫“石磨坊”吧
那次之后不久,許鴻飛創作了第二件肥女作品,叫《冬》,由于黃永玉再三叮囑,以后到北京一定要到他那里。許鴻飛便帶著作品,第一次走進了萬荷堂,黃永玉看了,“你以后就做這個題材吧。”許鴻飛說,“做這樣的題材很難拿獎。”黃永玉認為,藝術家不應該總奔著拿獎、評職稱去創作,應該要追求自己的藝術方向。
“那一次黃老就讓我直接住在萬荷堂,那段時間,他每天都找我聊,雕塑可以怎么做,我需要如何強化。”回到廣州后,許鴻飛下定決心做好“肥女”雕塑系列。“每次他打電話來,說準備過幾天到廣州,我就會很緊張,每天六點就起床,把他此前交待要做的內容趕緊完善,生怕哪里做得不夠。果不其然,他到石磨坊的第一件事就問我,都創作了哪些作品。拿給他看后,他往往會說,有些不夠夸張、有些太死板、有些太啰嗦,他強調最多的是要抓住雕塑的凹凸形體和雕塑的原味。”許鴻飛回憶說,“當時黃老問我,工作室有沒有名字,我說沒有,他看著我用作茶臺的石磨說,就叫‘石磨坊’吧,然后他給我題寫了這三個字。”
肉身不在藝術長青
“他”隨展覽來,見證新作展
從探索“肥女”題材開始,到第三年,該題材開始被市場認可,有畫廊和拍賣行開始陸續聯系許鴻飛。使得他更加堅定地探索這一系列,但到了第六年左右,有人開始“質疑”他的“肥女”系列,許鴻飛把這些困惑與黃永玉交流,“你不用管這些聲音,要堅持做,還有很大的發揮空間。你可以通過這一題材,帶著幽默的眼光看世界,做得更有趣一些。”黃永玉的建議給了他堅定的信心。
很長一段時間,黃永玉都會“點題”給許鴻飛,但提及這一點,許鴻飛也略有遺憾,“其中有一個題,既是對我說的,也是希望我通過作品表現的,就是學會忍耐與等待。我當時覺得這個要表現出來很難,一直沒動手。但回想起,我應該早點創作,聽聽他的意見。我也有關于時間主題的作品想做,其中一件就是表現一個耄耋老人,脫下帽子,向來往的年輕人‘乞討’說,‘年輕人,能否給我一點時光’。一直想做出來聽聽黃老的意見,可惜,再沒機會了。”
現在在石磨坊里掛著一幅版畫《花城》,這是黃永玉于上世紀六十年代用版畫的手法創作的廣州“全景圖”,通過以花城為背景、以木為載體,將早期的花城風貌定格在畫中。
“他對廣州印象很好,我們每次聊天都是用粵語的,他比較喜歡廣州的茶樓文化,每次來廣州,我都會帶他去有代表性的茶樓走走坐坐。”許鴻飛說。
現在走進廣東美術館新館的展廳里,那位拿著煙斗,坐在茶臺旁的“黃永玉”,看著人來人往,他早就想到,百年之后,肉身不在,唯有藝術長青。黃老與許鴻飛合作為自己做了一件雕塑,他交待家人,自己走了之后,就把雕塑放置于萬荷堂,每天還可以陪著來往的人們。而這一次,“他”隨展覽而來,見證自己的新作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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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個飲字了得黃永玉2019年
黃永玉與花:留白張力延續東方典雅
花,是黃永玉藝術世界的重要符號,尤其是荷花與水仙,承載著他對生命韻律的獨特感悟,他被譽為“荷癡”,其筆下的荷花顛覆傳統文人畫的清冷孤傲,以濃墨重彩與磅礴生命力著稱。黃永玉畫荷常卻以大面積墨色為底,用留白凸顯荷花主體,在筆墨中融合版畫技法,形成厚重濃郁的畫面張力,獨創“以黑顯白”的繪畫技法。而水仙,則是他筆下的另一種詩意表達。他以簡練線條勾勒出空靈之美,借助留白延續東方文人的典雅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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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圖黃永玉2019年
黃永玉為“中國畫在傳承中尋求發展”這一命題,探索出一條可行之路。他一生的創作都在求變探索之中,在晚年仍然堅持不懈,除荷花與水仙外,他對孤雁、玉簮花的演繹同樣展現出獨特的個性與創新精神,既是古典詩詞“托物言志”傳統的延續,又是現代藝術“解構與重構”的體現。觀其此一時期作品,我們不僅能感知到一位“老頑童”筆耕不息的生命力,更能從中窺見一種哲學意義上的生命澄明狀態。他的作品給觀者帶來的不僅是對藝術的震撼,更是一種精神的鼓舞——一位九十九歲高齡的老人仍能保持如此旺盛的創作力,這對黃永玉的粉絲而言,無疑是一種強大的激勵。
黃永玉曾說,“我這一輩子跟水仙的來往應算是最多的了。小時候一直在出產水仙花的閩南來來往往,留下與其相關的情感牽系印象。幾十年就靠水仙提醒,時光倏忽,人世渺茫,眼看百年很快的到來,真覺得有點好笑和殘忍。在我有限知識內,水仙花跟知了是最感到特別的。水仙花從一箇混(渾)圓的球莖到出葉芽和根須,開始到結苞開花直到凋謝,時間不到一個月。幽雅加芳香那么地匆忙。你會問她:姑娘你干什么來了,走的(得)那么急,連一點笑都不給人留下。你會以為她還有心跳,想給她作(做)人工呼吸。她會證明給你看,不是來不及搶救,而是生命的另一種芳香的形式。我沒有死亡,明年和你再見的仍然是今年的我。像伊甸的蛇每年脫它的皮,家常之極。”
采寫收藏周刊記者 梁志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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