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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10月,薛岳(1954-1990)與中廣資深廣播人的“民歌之母”陶曉清,到北京與歌手崔健暢談音樂,因感冒檢查出體內長有腫瘤,便回臺灣開刀割除。
當時薛岳以為麻煩已去,高興地向朋友展現身上“美麗的刀疤”,卻不知道癌細胞,已經悄悄占領了他大半的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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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交10多年,知道病情真相的新笛唱片公司總經理王蕙鶯,試探地問薛岳“經濟狀況如何?可有出唱片打算?”時,薛岳都說不用。
1990年3月,醫(yī)生告訴薛岳只有6個月生命了,知道病情的薛岳幾乎放棄了自己。
和每個在遭遇這突來命運的人一樣,他質疑地問天:“為什么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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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在人前沒有落淚,情緒卻非常低落,不輕易妥協的他,像是打了一場敗仗似的”,曾經是薛岳室友,也是歌手的林瓊瓏訴說薛岳當時的反應。
晚上睡前獨處的時刻尤其苦,薛岳告訴他最相知的王家棟:“好幾天沒睡了,想到生死就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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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說我勇敢,其實我沒有,我常獨自躲在屋里放聲大哭,哭過了,宣泄自憐的情緒,才以大家所看到的形象出現。”
他的情緒、悲傷只留給自己,朋友也知道言語的安慰毫無助益,只能在一旁默默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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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行5張專輯】
薛岳這個名字,對大陸的流行樂迷和搖滾樂迷都比較陌生,而在臺灣說到“搖滾樂”,很多人公認以薛岳為開端。
今年是薛岳逝世35周年,當年青春正好的歌迷們,現都已是中年。
一部關于薛岳去世前的紀錄片《最后的91天》又重新公開放映,看著他人生正好時神采飛揚,也看到他晚期因病消瘦,雙眼卻依舊炯炯有神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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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岳在歌壇的存在其實很短,從1984年第1張專輯《搖滾舞臺》到1990年11月17日過世,只有7年左右,一共只出了《搖滾舞臺》、《天梯》、《不要在街上吻我》、《情不自禁》和《生老病死》這5張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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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紀錄片里幻眼合唱團的成員回憶,一直到1990年9月17日薛岳舉行最后演唱會《灼熱的生命》時,他們都沒意識到薛岳即將不久于人世。
雖然當時幻眼合唱團的成員都察覺他的體能正漸漸消耗,很快就累了、也需要人照顧,可是薛岳始終都是大家的頭,永遠都是發(fā)號命令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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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熱的生命》這場演唱會,就像2003年“梅艷芳(1963-2003)經典金曲演唱會”最后一場那樣,永遠留在了歌迷心里,成為無法超越的經典。
顯然很多人不明白,他為什么要舉辦這場他生命中第一場,也將是最后一場的大型個人演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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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慨公布病情】
當薛岳知道自己的病情后,依然于1990年4月底隨音樂團體“民風樂府”到美國巡回演唱。
在丹佛的一座大教堂中,寫下《只想問一問》的歌詞,問“生命的河水會流到哪里?時間的軌跡會停在那刻?”
年輕的他不愿放棄,卻也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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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中藥、西藥都試,后來他更跑到北京去尋找秘方,“當一位氣功師父將手懸在我的手上方,問我是否感覺到氣在流動,我的心往下沉,因為實在沒有。”
心中再一次的失望,不過他卻找到了在美國《只想問一問》的答案:生命,生命在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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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命限期不遠,然而世上每個人的生命不都有限?生老病死,我不過少了個‘老’,既然如此,不如面對事實,努力延長生命”。薛岳說。
于是他開始看有關癌癥的書,與醫(yī)師十分合作地按時吃藥、做檢查;他也和自己的肝說話,鼓勵“它”,懇求“它”支撐下去——他想靠精神力量多爭取一點時間,以完成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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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到了末期,不能呼吸、疼痛萬分,身上插滿管子,他將請家人為他注射嗎啡減輕疼痛,并拔掉所有的管子。
“讓我有尊嚴地死去,我不要仰賴管子,延續(xù)那已沒有生命的生命”,薛岳說出對死亡的態(tài)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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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拔去管子之前,他所要完成的仍是他一生專注的音樂。于是他主動去找新笛唱片公司總經理王蕙鶯,開始籌劃在心中存在已久,一張有關生命起落的專輯——《生老病死》。
在唱片制作過程中,薛岳的病情曝光了,經媒體的報導,“失去聯絡”已久的歌迷寫信、打電話,甚至寄上秘方來祝福他,對這些不為他多年努力的音樂,而因病情一夕涌來的注意及關心,薛岳似乎感慨多于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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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老病死》的發(fā)布會上他說:“今天來的記者,比我前4張新歌發(fā)表會總合的人數還多……媒體的力量實在很大,在1個月內將薛岳變成英雄,一個奇怪的英雄。”
他的病痛日夜消耗他的氣力,不可諱言卻也是令他聲名大噪、紅透半邊天的絕佳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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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來為了一頭長發(fā),不肯妥協而犧牲不少上電視打歌機會的他,在考慮兩天之后,接受媒體采訪。
對于這樣的結果,新笛企宣部經理卜繁齡以“凡事都有很多面,何不抓那令自己好過的一面,如果大眾因薛岳的病注意他后,能進而欣賞他的音樂,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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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著錄新專輯】
薛岳一直不是一個最紅的歌者,他在而立之年出了第1張專輯《搖滾舞臺》,在這之前的10年,他是一位用心的職業(yè)鼓手,專門為流行歌手高凌風、崔苔菁等伴奏打鼓,這是一份高薪職業(yè),月薪能達到臺幣6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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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張專輯推出后歌紅了,人卻不紅。第2張專輯《機場》將他推到最高峰,接下來的《不要在街上吻我》銷售凄慘,第4張《情不自禁》則因唱片公司倒閉而告無疾而終。
他實在不明白為何一些純靠包裝的歌星,竟能風靡大眾?老友蘇來形容他“想成功,卻找不到方法,日子總是用力的辛苦,卻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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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他轉入幕后工作,制作了伊能靜的《十九歲的最后一天》、郭子的《純屬虛構》專輯,并在陶曉清的支持下主持廣播節(jié)目《午安陽光》。
1990年8月中推出的第5張專輯,距離上一次的專輯,已有3年時間。
這一次,和以前一樣,除了必須全心投入、擔心唱片銷量外;更難的是,他必須先戰(zhàn)勝對死亡的恐慌,以及時時在啃噬著他身體的癌細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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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時很痛苦,我必須坐一張高腳椅,站時下盤沒依靠,氣會往下掉,而我肚子里兩個肉瘤一直在整我,不知怎么處理它,只希望它不要跑出來……”,薛岳說得冷冷靜靜,就像一般歌者在介紹新專輯時,談起錄音時發(fā)生的插曲。
為了珍惜體力,薛岳該吃藥的時間一定吃,每天早上11點到下午1點的休息時間,也會囑咐家人,不要任何人去打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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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配合新藥及意志支持下,他原本一天只有2小時的體力,慢慢好轉,一天往往為演唱會練上6個小時。
雖在病中,而且生命已走到末期,但他保持一貫的堅持。
于是他和公司提出舉行一場告別演唱會,名字就叫《灼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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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或許會因為我的病而買演唱會的票,但他們不會給一場不精彩的演唱會掌聲。”
薛岳堅持要以他的音樂表現,而不是他的病情或勇氣,讓臺下觀眾動容。
就像在他在新專輯中的演唱,高亢處高亢,低回處低回,聲音中毫不泄露身體的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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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演唱會上】
對活在舞臺上的藝人而言,人生真是如戲,唱死臺上,有一種凄美的壯烈。
沮喪時,薛岳也曾輕易地說過“不如唱死臺上好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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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生命是最珍貴的,他要完成一場成功的演唱會,不要做個“唱死臺上的悲壯英雄”。
由于期望太深,排練過程難免急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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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演唱會頭一次和薛岳接觸的執(zhí)行制作謝淑玲表示,“知道他身體不適,剛開始還真不知如何去面對,事情稍有不順,他常會發(fā)脾氣,知道他心急,但被罵還是很難過。相處幾天后,發(fā)覺反而是他自己常將生死開玩笑地掛在嘴上,竟是比身旁的人都不避諱。再有爭辯時,如果是他不對,我也會不客氣的回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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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面對薛岳,比較感性的歌手馬玉芬(馬毓芬),就無法那么自若了,“心中很難過,又不能在他面前太感傷,怕在他面前失態(tài),有時只有回避他。”
對薛岳而言,這場演唱會是他生命中第一場,也將是最后一場的大型個人演唱會,是實現自我理想的希望所系;他那一群“掏心掏肺”的朋友,也是集友情、義氣、感佩等復雜情懷的全力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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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歌手馬玉芬、許景淳為他跨刀做合音;他的外國室友司馬琦為他找來阿拉斯加4人樂團;老朋友幻眼合唱團放著自己將出版的專輯,全心投入排練;陶曉清、王家棟一旁默默守候,為他煎藥,替他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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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硬件的舞臺施工、音響、燈光等工作人員……
薛岳的固執(zhí)、臭脾氣,和對朋友的義氣在歌唱界是有名的,歌手鄭怡就說“他固執(zhí)的時候,令人想掐死他;可愛的時候,又令人不得不擁抱他。”
記得有一年鄭怡過生日,因為和男友分手,心情低落,到薛岳駐唱的西餐廳去散心兼探班,薛岳知道了,便帶動全場來賓為鄭怡唱了一首生日快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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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還有明天】
演唱會全場兩個半小時,薛岳或靜或動唱了20幾首歌,穿插他所拿手的即興節(jié)奏帶動唱,從頭到尾毫無冷場。觀眾拍紅了手,來回應薛岳現場演出的魅力。
最后,薛岳以《如果還有明天》作為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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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地對現場觀眾說“明天,一直是很美麗的兩個字,如果還有明天,希望大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如果沒有明天……”。
薛岳有些哽咽,在他沒繼續(xù)下一句時,臺下傳來大聲的回話“薛岳,一定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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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唱這首歌的后半場時,一直是邊捂著肚子唱歌,邊談笑風聲的薛岳,眼眶也紅了。
9月17日晚上,演唱會圓滿落幕,薛岳實現了他最后的心愿,隨即告別朋友、歌迷,表示要“離開人群、放掉一切,安安靜靜地找回自己嬰兒般最純真、健康的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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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在演唱會中賣力沉穩(wěn)的表現,沒有人知道是藥物發(fā)生了作用,還是他靠著一股意志,又透支了多少殘存的體力?
薛岳舉辦完個人演唱會后,原打算再赴北京練氣功治病,但因病發(fā)住進臺北榮民總醫(y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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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檢查,癌細胞已侵入腦部。為避免外界干擾,唱片公司極力隱瞞薛岳在臺灣的事實,直至薛岳陷入昏迷狀態(tài)才向外界傳出消息。
昏迷前,薛岳自知病情嚴重,剪掉他心愛的長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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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1月1日凌晨4時昏迷后,他一直未清醒。
1990年11月7日下午2點04分,薛岳因肝癌病在睡夢中安樣辭世于臺北榮民總醫(yī)院,年僅36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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