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15日的凌晨,北京西三環一處院落燈光通明。總后勤部大樓里,一疊剛剛遞上來的材料擺在會議桌中央,厚厚一摞,正是關于副部長谷俊山的經濟問題線索。廖錫龍盯著那行“涉嫌侵吞、受賄、濫用職權”幾行字,眉頭鎖得很緊。沒人開口,空氣有些沉悶。幾分鐘后,他只說了一句:“能打仗,就不怕打這場仗。”
把時間撥回半個世紀前。1940年,廖錫龍出生在貴州思南。山多地瘠,窮得很,村口那株古榕樹是孩子們的唯一樂趣。19歲入伍,他被分到貴州軍區教導隊。操場上挨過多少拳腳,沒人記得清,他記得的只有一句老班長的喝聲——“咬牙!”這兩個字,后來成了他一生的底色。
1979年初春,中越邊境草木未蘇,槍聲卻最先熱鬧。31師91團副團長廖錫龍第一次披掛上陣。對手是越軍王牌步兵營,火力點埋得深,他按圖索驥沒找到路口,只能臨機決斷,帶一個加強排貼山腰穿插,打了對方一個側背。戰斗結束,用極小代價拿下據點。軍委電文用了四個字——“果敢老練”。這一仗讓91團掛上“二等功臣團”的牌子,他本人也在幾個月后坐上團長的位置。
1984年5月,老山。雨季泥濘,彈片帶著水汽劃過耳畔。已是師長的廖錫龍堅持親自勘察,用腳丈量了五條山路,最后選定一條隱蔽小道供突擊營穿插。總攻前,他把時間硬生生往后拖了40分鐘。“讓兄弟們喘口氣”——這是他對此役唯一的解釋。炮火一停,者陰山高地插上紅旗,己方不足百人傷亡而全殲越軍兩個連,震動軍內。鄧小平在批示中寫道:“作戰有章法,指揮見血性。”年內,廖錫龍被任命為11軍軍長。
官越做越大,脾氣卻沒馴服。在成都軍區期間,他沒少跑偏遠團營。1997年,軍區給基層修“菜籃子”工程,帳上撥八百萬。有人悄悄勸他,錢緊,能省則省。他指著清單:“一分不少,全給我落到伙房!”當年年底,28個旅團的食堂統一換了不銹鋼案板,炊事兵抹著汗說:“這回灶臺好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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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他調任總后勤部部長。這是個跟槍炮聲不搭界的崗位,可軍中傳聞——后勤水深。剛到任,他先把財務、基建、物資三本賬翻了個遍,越看越心驚。谷俊山的名字反復出現:某碼頭項目、某造景工程、某寫字樓開發……金額大得嚇人。有人提醒:“谷副手眼通天,背后靠山硬。”他說:“靠山?再硬也怕鋼刀。”
2010年底,一紙實名舉報信遞到中央軍委。沒署名,內容直指谷俊山索賄、私建豪華別墅、倒賣土地。外界風平浪靜,內部卻暗流洶涌。一次碰頭會上,谷俊山冷笑:“我后面有人,誰動我誰倒霉。”話音不大,足夠全屋聽見。廖錫龍抬頭,聲音低沉:“戰場上活下來的,不信鬼也不信神,只信槍栓拉開的聲音。”不到半個月,專案組進駐總后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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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政委劉源的態度成為關鍵。會客室里,他攤開調查提綱,重重一拍桌子:“帽子不要了,這事必須辦。”這段對話加起不過兩句,卻迅速傳遍機關,士氣像被猛地扯高。前后八個月,專案組跑遍河南、天津、海南,賬本、合同、過賬記錄堆滿房間。每查一筆,都能牽出一串人。軍中有人感嘆:“拔出蘿卜帶出山。”
2012年春節前夕,中央軍委發布通報:谷俊山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立即免職,移送軍事檢察機關。消息一出,多年陰霾仿佛被北風卷走。后勤系統隨即展開審計復核,數十名軍內外關系人落網,幾處爛尾工程得以復工。媒體評論里出現一句極具分量的話——“全軍反腐由此進入深水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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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月,一審判決: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中將軍銜,沒收全部財產。庭審結束,人群散去,冷風吹過臺階。旁聽席有人小聲道:“軍中清朗,從這兒起步。”這并非夸張。隨后兩年,軍內十余起大案連續收網,制度漏洞被逐項堵上。
現在,84歲的廖錫龍住在成都。他早起練拳,偶爾去川大旁聽歷史講座。有人問他最自豪什么,他想了想,只說一句:“打仗贏了,賬也算清了。”言簡意賅,卻重若千鈞。不得不說,軍人出身、戰場歷練讓他對“干凈”二字有著近乎倔強的執念。
在那場沒有硝煙卻同樣兇險的反腐戰里,他選擇迎頭而上。結果如何?答案寫進了谷俊山的判決書,也鐫刻在總后勤部那塊不銹鋼銘牌上:清賬、清風、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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