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壯,你當年吹的那個牛皮,到底是咋實現的?”
昨天晚上,老王的理發店里擠滿了人,剛下工的哥們兒圍坐在一起抽著煙,話題又繞回了二十多年前那件讓青河鎮沸騰的事。我彈了彈煙灰,看著鏡子里發福的自己,眼角的皺紋都笑開了:“有時候吹牛皮吹到份上,連老天爺都愿意幫你。”
這話得從1997年的春天說起。那會兒我二十三歲,在鎮供銷社當臨時工,家里開著個十平米的小賣部,日子不算富裕但也餓不著。年輕人愛面子,總喜歡在哥們兒面前擺擺譜,可誰能想到,一句酒后胡話,真把自己的人生給“吹”上了正軌。
那天周六下午,我揣著剛發的工資去老王的理發店修發型。他的店就在鎮中心,是青河鎮的“消息樞紐”,誰家的雞下了雙黃蛋,哪家的姑娘處了對象,在這里都能聽個一清二楚。
“大壯,坐!今兒給你整個精神頭足的!”老王拍了拍理發椅,剪刀在他手里轉得飛快。我剛坐下,就聽見角落幾個哥們兒在嘀咕新來的小學老師。
“那蘇老師真是仙女下凡,師范畢業的城里姑娘,氣質絕了!”張三兒搓著手,眼里全是羨慕,“咱青河鎮這小地方,怕是沒人能入她的眼。”
我一聽就不服氣了。啥叫沒人能配得上?我李大壯雖說不是大老板,可在鎮上也是臉熟面廣的人物。“你們說的是蘇雯雯吧?”我猛地扭頭,“前兩天我去學校送貨,親眼見她上課,聲音甜得像黃鶯。”
其實我就隔著窗戶瞅了一眼,連話都沒說上。可架不住哥們兒們崇拜的目光,我這嘴就沒把門的了。老王一邊推頭一邊插嘴:“蘇老師二十五了還沒對象,眼光肯定高。”
“高啥高?”酒勁兒上來了,我拍著胸脯就吹,“我要是想娶她,分分鐘的事兒!”店里瞬間安靜了,老王的剪刀都停了。“你這牛皮吹得太大了。”他皺著眉說。
“我家要開連鎖超市,縣城的供貨商都談好了!”我越吹越離譜,“我叔在縣城倒騰電器,一年掙十幾萬,我結婚直接給我買婚房!”1997年的青河鎮,縣城的房子就是天文數字,這話一出,滿屋子的人都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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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要娶蘇老師?”李四的聲音都顫了。我腦子一熱,拍著桌子喊:“信不信我明天就去提親!”
理完發吹著晚風往家走,我才后知后覺地慌了。家里就一個小賣部,哪來的錢開大超市?可話已經說出去了,小鎮的消息比火箭還快,第二天一早,全鎮都知道李大壯要娶蘇老師了。
“大壯,啥時候辦喜酒啊?”供銷社的會計小馬一上班就湊過來,“聽說你家要開大酒店?”我只能打哈哈,心里卻像揣了只兔子。中午去買包子,王嬸拉住我:“蘇老師是好姑娘,你可得珍惜。”
最要命的是我爹,黑著臉在小賣部等我:“你小子昨天在理發店胡說啥?今天十幾撥人來打聽婚事!”我媽拿著搟面杖就追:“人家蘇老師的學生都跑到店里來了!”
正鬧著,門口傳來一陣清脆的女聲:“請問李大壯在嗎?”我抬頭一看,魂都嚇飛了——蘇雯雯就站在門口,白襯衫藍裙子,馬尾辮扎得整整齊齊,手里還提著個布包。
“蘇...蘇老師,您咋來了?”我結結巴巴地讓她進屋。她倒是大方,坐下就開門見山:“全鎮都在傳你要娶我,我來問問是不是真的。”
我臉燙得能煎雞蛋,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我媽趕緊打圓場:“這孩子酒后胡言,您別往心里去。”蘇雯雯卻笑了:“李大壯,你要是真有誠意,就用行動證明。”
她指著我家的小賣部:“你說要開大超市,那先把這個小賣部的生意翻一倍。做到了,我就考慮和你處對象。”末了又補了一句:“記住,不許再吹牛,要誠實。”
這話像給我打了針強心劑。我立馬拍胸脯保證:“一言為定!”送走蘇雯雯,我把小賣部里里外外翻新了一遍,把貨架重新擺得整整齊齊,還學著城里超市搞“買二送一”。以前懶得管的生意,現在每天盯到半夜,營業額真的一天天漲了起來。
那天我盤點完貨物,想去給蘇雯雯報喜,卻在鎮口最破的老胡同里看見了她的身影。她提著個籃子走進胡爺爺家——胡爺爺是孤寡老人,前幾年中風癱瘓了,我小時候常給他送吃的。
我悄悄趴在門縫上看,蘇雯雯正給胡爺爺喂粥,聲音溫柔得很:“爺爺,今天感覺咋樣?”胡爺爺嘆了口氣:“雯雯啊,太麻煩你了。”“不麻煩,我一個人在鎮上也沒啥事。”
突然聽見胡爺爺說:“大壯那孩子心善,小時候冒著大雪給我找醫生,把新棉襖蓋我身上。就是愛吹牛,你多擔待。”蘇雯雯笑了:“我知道,他就是好面子。”
我鼻子一酸,推門進去:“胡爺爺,我來看您了。”蘇雯雯回頭瞪我一眼,卻沒趕我走。胡爺爺拉著我們的手嘆氣:“你們倆都實誠,挺合適的。”那天我才知道,蘇雯雯根本不是城里人,她是隔壁柳樹村的,師范畢業分配來鎮上,大家誤會了她才沒解釋。
從那以后,我常和蘇雯雯一起照顧胡爺爺。她白天上課,我就中午來給胡爺爺送飯;她晚上來擦身,我就負責劈柴挑水。鎮上的人見了都打趣:“這小兩口真般配。”我們倆也不解釋,只是紅著臉笑。
可天有不測風云,胡爺爺突然病情惡化,住院要花兩千多塊。1997年的兩千塊,對我家來說是筆巨款。蘇雯雯急得掉眼淚,我咬咬牙,把剛買的摩托車賣了——那是我攢了兩年錢買的寶貝。
拿著五千塊錢回到醫院,蘇雯雯看著我紅了眼:“你咋把摩托車賣了?”“救爺爺要緊。”我故作輕松,心里卻疼得慌。沒想到沒過幾天,胡爺爺又要做手術,這次要一萬多。
我正愁得睡不著,蘇雯雯卻帶來個消息:縣教育局調她去重點小學,明天就報到。我心里一沉,強顏歡笑:“這是好事,你快去。”她卻站在原地不動:“我不去了。”
“為啥?”我愣住了。“我舍不得胡爺爺,也舍不得你。”她低著頭,聲音像蚊子哼,“李大壯,我發現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說要開大超市,是因為你對爺爺的真心。”
那天晚上,我們在醫院守著胡爺爺,他拉著我們的手笑:“你們要好好的。”三天后,胡爺爺安詳地走了,臨終前還念叨著我們的婚事。
一年后,我真的開了家小超市,雖然不是連鎖的,但生意紅火。蘇雯雯留在鎮上教書,成了最受學生歡迎的老師。我們結婚那天,老王帶著理發店里的哥們兒來鬧洞房,他拍著我的肩膀笑:“你小子,當年的牛皮還真兌現了。”
現在每次路過老王的理發店,哥們兒們還會拿這事兒打趣我。我笑著給他們遞煙,看著不遠處超市里忙碌的蘇雯雯,還有跑來跑去的兒子,心里滿是踏實。
有人說我是靠吹牛抱得美人歸,只有我知道,真正打動蘇雯雯的,從來不是那些虛無的大話,而是我為了兌現承諾付出的真心。就像蘇雯雯常說的:“誠實和擔當,比任何豪言壯語都金貴。”
如今超市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也真的在縣城買了房。偶爾和蘇雯雯說起當年的事,她還會笑我:“你當時吹的牛,現在還差個連鎖超市沒實現呢。”我摟著她的腰笑:“別急,這就去辦。”
其實我心里清楚,當年那句酒后胡話,不過是青春期的虛榮心在作祟。但幸好,我把這個牛皮當成了目標,用踏實和真誠一步步去實現。生活從不會虧待認真的人,就像我,不僅娶到了鎮上最美的老師,更活成了自己曾經吹牛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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