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暗之中,黎明之前。一座幾乎被遺忘的老屋里,老婦人正在等待死亡降臨。
一群早已死去的女人圍著她,吵鬧著,盼望著,相互開著粗俗的玩笑——她們也在等待,迎接她來到死后的世界。
房子見證了一切。活人與鬼魂同桌共食,傳說與歷史彼此侵蝕,連時間也陷入停滯,四百年的記憶正緩緩展開。
一切在這里同時發生,又同時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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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幾百年前的篝火照亮聽故事人的眼睛,加泰羅尼亞“文學女巫”伊雷內·索拉以筆為炬,展開充滿魔力的敘述,邀請我們進入她的最新小說《我給了你眼睛,你卻望向迷霧》,進入那明暗交織的魔幻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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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棟房子、一天光陰之內,埋藏著一個女性家族幾百年來的痛苦、憤怒與緊密相依。
一切始于喬安娜,她與魔鬼做了一場交易——用靈魂換取一個完整的男人。然而,當發現丈夫缺了一根小腳趾時,她背棄了約定,于是魔鬼詛咒她的后代都將缺點什么。
她的長女瑪爾卡利達有一顆狂躁的、缺了四分之一的心臟,次女布蘭卡沒有舌頭,嘴巴像一個空空的巢……其后幾代的女孩們中,有的人感受不到疼痛,有的人沒有記憶。而沒有睫毛的貝爾納德塔,小時候往眼睛里灌了太多百里香水,能看見每個人命運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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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書附贈“克拉維爾家族譜系圖”,快速錨定人物關系
這是一部由女人與女性幽魂共同講述的充滿暗黑氣息的《百年孤獨》,一曲對魔幻現實主義傳統的大膽變奏,一篇將曾經壓在我們身上的現實徹底女性化、肉身化、幽魂化的狂野宣言。
作者伊雷內·索拉是西班牙當下最具辨識度的文學新聲音之一,來自加泰羅尼亞地區,以獨樹一幟的敘事風格,成為首位獲得歐盟文學獎的加泰羅尼亞語作家。對地區民俗與口述歷史深入研究后,她決定用自己的方式——從批判性的、當代的和女性主義的視角出發,重新思考歷史,講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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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雷內·索拉曾在采訪中表示:“本書的主人公并非傳統意義上‘歷史’的主角。她們是女性——年老的女性,被認為相貌丑陋、地位卑微、被排除在正史之外、甚至已經死去的女性。”
即便在民間敘事中,她們也總是被丟進故事里不起眼的角落。我們從未真正聽過,來自這些丑陋、衰老、沒羞沒臊、自由浪蕩、受了詛咒的女人們的聲音。
分娩的疼痛與血污是她們共同承受的“劫難”。
她像頭野獸一般分娩了。在黑夜里,在靜默中。流著她甚至無法看見的血和污物。當其他的女囚發現時,所有這些妓女、老鴇、巫婆,所有這些犯過無數壞事、散發著惡臭的畸形、丑陋、陰暗的女人,所有這些殺死了自己的孩子、父母和丈夫的女兇手們,都來幫助瑪爾卡利達。她們說著“噓”,摸了摸她的肚子,向她伸出手,撥開她臉上的頭發。
從母親到女兒,她們逐漸觸摸到生命中的某種“不可言說”。
貝爾納德塔什么都沒說。因為有些事情不可言說。因為不幸可以說,悲傷可以說,悔恨和愧疚可以說,死亡可以說,痛苦和男人們做的事可以說。好事和壞事都可以說。但是,要怎么造出一個女孩卻不可言說。
那些關于痛苦、悲傷、悔恨的事情似乎都可以用語言表達,但“生命”本身卻超越了語言的邊界——身體的變化、情感的聯結、生命的傳遞,這些體驗如此切身,無法被簡化、被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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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的日常,是穿梭在廚房、菜園、起居室的忙碌勞作。
“你們這些女人都死守著某個地方,像狗一樣被拴住了,被拴在過去、拴在家里、拴在孩子身上,拴在各種各樣的事情上。”他歡快地轉身就走,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這之后,和他一起離開的男人越來越多。瑪爾卡利達留下來獨自面對各種負擔。有孩子要養活,有田地要耕種,還要跟她小氣的母親以及不正常的妹妹一起生活。
男人們在故事的邊緣進進出出,而女人們留了下來“獨自承擔所有”。耕種、飼養、哺育、縫補——這些被輕視為“家務”的瑣碎勞作,在伊雷內·索拉的筆下,卻被賦予了史詩般的質地與尊嚴。
正是在種種沉重而真實的生存中,她們淬煉出一股近乎野蠻的原始生命力,動物般的外表和舉止,不優雅,不溫柔,甚至粗野、固執、充滿欲望——而這,正是她們對抗詛咒與遺忘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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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我給了你眼睛,你卻望向迷霧”,源自小說中上帝對瑪爾卡利達的詰問:神明給予她生命、雙眼、道德與期望,而她卻選擇望向迷霧——那未被神明照亮的地方,充滿未知、危險,卻也充滿可能性的混沌之地。這不僅僅是背離,更是一種主動的迷失,一次對既定命運的反抗。
她們做出選擇,不計對錯,只是承擔代價。她們祈禱,卻被上帝拋棄,耍弄魔鬼,再與魔鬼交歡。
她們低聲說著魔鬼的那個玩意兒長得跟胳膊似的,和擦絲器一樣粗糙,又紅又紫,還帶著三個草叉似的尖尖……她已經無處發泄內心最深處那些最原始的本能,無法填補她體內通往地獄的歡愉的鴻溝,已經沒有哪個男人能夠滿足她。
縱觀歷史,在“女巫審判”這類對女性惡行的控訴中,往往缺少被告的自我陳述。
而在這本小說中,女人們終于有機會發聲:詛咒不是命運的終點。現在,“讓我們把所有丑事統統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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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說中,作者伊雷內·索拉以狂野的想象力,構建出一個時空凝滯、生死交織的超現實世界。詭譎的比喻如“致幻蘑菇”般肆意生長,民俗傳說中的魔鬼與地獄從暗河中被打撈起。
生命與死亡都帶著離奇的質感:
當安吉拉長出頭幾顆牙齒時,她吃掉了自己四分之一的舌頭,還把手指頭啃得露出了骨頭,于是瑪爾卡利達不得不給她做了副手套,可她自己并不知道這件事。
布蘭卡是被一塊蘿卜噎死的。她的頭栽到了湯里,瑪爾卡利達不得不把她的臉從盤子里抬起來。喬安娜死于一陣大笑,她裝滿了傻話、故事和笑料的腦袋歪垂到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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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對“未知”與“恐懼”的深入凝視,讓伊雷內·索拉筆下的“魔鬼”超越了單純的邪惡符號,“它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邪惡,而是一種自然力、自由、混亂、人性陰影的化身。”于是,“魔鬼”顯形為千變萬化的生命,成為小說中的一個角色。
就這樣,直到她看見公牛的那一天。這是貝爾納德塔見到的第一件美好的事物。威武,沉靜,擁有牛的形體。它是那么美,仿如最美之物。它是黑色的守護者。
它時而是威儀沉靜的黑公牛,時而是舌頭粉紅的小母貓,是陪伴孤獨貝爾納德塔的聰明山羊。它也能坍縮為一攤痛苦的碎瓦、一個“不想去愛也不想被愛”的憂傷的殼。
“我是一個沒人愛的人。”他對她說。貝爾納德塔已經感覺到了這一點。她已經預見到了這一切的到來,能看到任何事的她,已經預想到一個任性又善變的造物總會離開。
它攜帶生機勃勃的惡臭與貪婪的目光而來,任性、善變,最終在貝爾納德塔的呼喊中悄然溜走——它是人性深淵中一道搖曳的、魅惑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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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魅影般的存在,貫穿于伊雷內·索拉所營造的整個感官世界。她借用當代藝術手法,創造了繪畫式的高飽和、繁復敘事——濃重的色彩,豐富的質地,強烈的氣味……讓感官、肉欲和物質性成為了這部小說的主角。
她看到了天空的墜落,一塊又一塊,寒意再次降臨。冰雪和饑餓的野獸紛紛回歸。緊接著的是更多的爆裂、撕開的洞、飛濺的火星。橙色、紫色、紅色的煙霧。火焰之雨。黑色的云朵。像奶牛一樣的母雞,張著嘴、長有羽毛、匍匐在黑暗中的壁虎。樹木在雪下沉睡。河流在灰燼中入眠。黑夜與白晝一樣。白晝也和黑夜相同。
從黎明破曉到午夜降臨,在一座祖傳老屋內,兩百余頁的篇幅間,回溯被詛咒的家族記憶。
七代女性,如野草般蓬勃而粗野地生長著,用戲謔玩笑的口吻訴說她們非同尋常的生活選擇,向我們呈現了命運圖景的全新可能。
“女人們跳起舞來,在最濃重的黑暗里,在最喜悅的呼喊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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