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歡樂青春30年

從業(yè)30年時我寫過《我的第一部科幻小說誕生記》，刊登于2022年2月25日的《科普時報》，這次不想那么正式，不妨回憶些歡樂點滴。

我是一個勤奮的人。單是報刊發(fā)表的文章已超百萬字，還僅限于中短篇科幻小說，至于科普、長篇、評述則更多。雖然量多，但我格外認真，恨不得一字一字地“刻”——我中那些作家“煉字”甚至“一天修改一個標點”的毒太深！我也是一個貪玩的人，如果不玩游戲，作品至少再多幾倍。

當年嚴蓬（筆名“電子騎士”）家樓下有間小屋，我們經(jīng)常通宵去玩《三國志》，用自己名字設計人物，并令一員大將叫“羅洪斌”，他的兒子則叫“羅馬尼亞”。肯定是大半夜我們太過張揚，后來竟致電腦被盜！

早年北京科幻同道相識，羅洪斌功不可沒，凌晨、蘇學軍全是他一一寫信聯(lián)系的。蘇學軍故事太過精彩，可惜沒有篇幅。楊平則是直接殺到我家，那時他是個長發(fā)披肩的搖滾青年。后來發(fā)現(xiàn)我們居然是北航附中校友，某年7月我高三畢業(yè)，兩個月后他進入初一。

游戲成為我很多作品的靈感來源。《三國志》催生了《夢斷三國》，《大航海時代》催生了《魂系四海》，更不用說《毀滅戰(zhàn)士》催生的一系列作品：《帶心靈去約會》《網(wǎng)絡渣滓》《大腦舞臺》，以及早期成名作《決斗在網(wǎng)絡》。遺憾的是，玩了四分之一個世紀的《帝國時代》始終沒找到切入口，并錯過其他很多游戲。

在北郵講座時，男生聽說我居然沒玩過時下風靡的《星際爭霸》，非要拉我去宿舍培訓。在北師大外網(wǎng)吧打“帝國”，被聽過講座的學生擒獲，直接邀我聯(lián)網(wǎng)；但開局后就沒人理我了，敵軍在我的家園穿來穿去，我弱得人家根本不屑一打。《科幻世界》筆會時，我們去網(wǎng)吧聯(lián)機“帝國”再次被虐，我傳消息給隊友潘海天（筆名“大角”）：你需要什么資源？他答：time（時間）。

潘海天話少，但總是語出驚人。他在上海參與創(chuàng)辦《九州》雜志，向我約稿，我用唯美風格寫出《在你朝南看的那個早晨》。當時我的計劃是接著寫《在你朝南看的那個上午》，繼而“正午”“下午”“黃昏”“深夜”，集成一書《在你朝南看的那一天》；然后再寫《在你朝南看的第二天》、第三天，再集一套書《在你朝南看的那一年》。

為了稿件，《九州》雜志女編輯與我QQ聯(lián)系不斷，盡職盡責，熱情溫婉。我對潘海天說我要追求她，他首肯，我說我要把她追到北京來，《九州》損失可就大了。潘海天說：“《九州》是暫時的，兩個人的幸福卻是永遠的”，令我頗為動容。

有時說話就是半起哄，我骨子里是一個嚴肅守則的人，但總被別人視為隨意。我經(jīng)常在各高校講座，結果流出一個傳言：“沒女生接星河老師就不下車！”那次是去北理工參加活動，結束后我為凌晨穿上大衣，旁邊的大一女生說“星河老師真Gentleman（紳士）”。“不下車”的謠言也是這名女生轉告我的，后來她在婚禮上還講了這個故事——我和她的婚禮。

我記憶力超群，講座從無講稿，作家生卒年月日和作品問世時間如數(shù)家珍，板書滿滿一黑板。但這一方式后來遭到聽眾質疑，“一張磁盤就能解決問題”，為此我極度傷心。楊平安慰我：“技術的進步往往會使一些原本屬于人的本領喪失甚至變得無用。”

在北師大授課，有兩個人從大一循環(huán)聽到大四：郭凱（筆名“宇鐳”）和蘇湛。郭凱語速極快，我語速本就快，郭凱比我還快幾個量級。蘇湛本科物理，博士哲學，他臨畢業(yè)時我怕以后抓不到他，趕緊請他吃飯，我覺得有關物理與宇宙的諸多困惑，只有他能通俗易懂地解釋清楚，我至今記得當時點的菜里有一道“悄悄話”——豬口條加豬耳朵。蘇湛現(xiàn)在中國科學院大學執(zhí)教，每年請我去講科幻寫作。

提到高校，就不能不提科幻協(xié)會活動。2003年“非典”前，清華成功舉辦過一場教科書級的大型活動，嘉賓有王晉康、韓松、凌晨、楊平和我。活動極為豐富，其中一項是請作家辨認作品片段，結果韓松多次把自己的作品算到別人名下，楊平多次把別人的作品劃歸自己，做檢討時我說：“我錯的最多，但我沒把自家‘孩子’推出家門，也沒把別家‘孩子’算作自己的。”當時的清華科幻協(xié)會會長叫薛輝，如今是航天發(fā)射中心技術骨干，同期的北大科幻協(xié)會會長則是李廣益。

2003年還有一件事，我與楊平、凌晨做高校征文評委，結果一篇抄襲之作我們沒看出來。商議后我電話聯(lián)系征文組織者、北航科幻協(xié)會會長妲拉，說我們會擬篇道歉文發(fā)布。但那次征文的最大成果是兩名獲獎學生脫穎而出：陳楸帆和夏笳。

后來妲拉與七月結為連理。七月年齡不大，出道較早，我很欣賞他，可惜一直無緣得見，最近的一次只相隔數(shù)百米：他來北師大活動晚到，我卻早退趕往另一活動。2019年他出書送我，扉頁題寫“我和我女兒都是看您的書長大的”，我發(fā)了“能把我再說老一點嗎”的朋友圈，引發(fā)好大一番歡樂。2023年世界科幻大會，電梯里有人問我“星河爺爺你去肯尼亞玩得如何”，我先是一愣，回房后總覺哪里不對，翻出七月的微信問他這次大會沒來嗎，答曰：“那剛才在電梯里叫你爺爺?shù)氖钦l？”

30年青春不過一腳油的事，很多人沒能提到，主要是無法納入這些歡快段落。即便同屬歡快，也遠遠羅列不盡。有一次開車想起這些故事，我竟笑得不能自己，笑完發(fā)現(xiàn)臉上滿是淚水。

星河，北京作家協(xié)會專業(yè)作家。中國作家協(xié)會科幻文學委員會委員，中國科普作家協(xié)會常務理事、科學文藝委員會主任。著有長篇科幻《殘缺的磁痕》等20余部，中短篇科幻《聚鐵鑄錯》等多篇，科幻作品集《時空死結》等20余部，科幻電影評述“視覺的沖擊”叢書等。曾獲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宋慶齡獎、冰心獎、全國優(yōu)秀科普作品獎、銀河獎等獎勵。1997年被授予97北京國際科幻大會銀河獎；2010年榮獲第五屆北京中青年文藝工作者德藝雙馨獎；2012年被評為第五屆全國優(yōu)秀科技工作者（科普作家）。 公眾號：數(shù)字北京科學中心

來源 科普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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