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蜿蜒的山路像一條灰白的帶子纏繞在青翠的山間。
嫂子的腳步有些踉蹌,我下意識伸手想要攙扶卻被她輕輕避開。
她今天格外沉默,與往日那個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嫂子判若兩人。
山風穿過竹林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低聲訴說著什么秘密。
就在我們即將走出這片竹林時,她的腳突然踩空整個人向后倒去。
我急忙伸手扶住她的腰,她冰涼的手指緊緊抓住了我的胳膊。
驚魂未定的喘息聲中,她突然湊近我的耳邊。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我聽見她壓低的聲音帶著顫抖。
"回去別告訴你哥。"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在我心里激起層層漣漪。
我整條胳膊都僵住了,不僅因為這句突兀的囑托。
更因為在她轉身的瞬間,我似乎聞到了淡淡的藥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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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哥哥薛宏博臨時打來電話說公司有急事時,母親正在往嫂子的行李袋里塞自家腌的咸菜。
"宏博說讓你一個人回去真的沒問題嗎?"母親擔憂地望著嫂子。
嫂子梁夢琪勉強笑了笑,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背包帶子。
"媽,沒事的,我都這么大個人了。"
陽光透過廚房的窗戶照在她蒼白的臉上,我注意到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母親轉向我時,我正端著粥碗坐在餐桌前。
"俊杰,你今天不是輪休嗎?陪你嫂子走一趟吧。"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嫂子就急忙擺手。
"不用麻煩俊杰了,我自己可以的。"
她的拒絕太過急切,反而顯得不太自然。
母親已經把我的背包拿了過來,往里面塞礦泉水和紙巾。
"最近山上在修路,班車都不通了,讓俊杰送你到村口也好。"
我咽下最后一口粥,看見嫂子輕輕咬住了下唇。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我想起上個月某個深夜聽見的爭吵聲。
當時我以為是自己睡迷糊了產生的幻覺。
現在想來,那壓抑的啜泣聲似乎就是從哥哥臥室傳來的。
"我去換件衣服。"我放下碗站起身。
經過嫂子身邊時,我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
這是哥哥去年從國外帶回來的香水,他總說這個味道最適合嫂子。
可現在這香氣里,似乎摻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藥味。
出門時嫂子走在前面,母親悄悄拉住了我的衣袖。
"你嫂子這兩天心情不好,路上多照顧著點。"
我點點頭,看見母親眼底藏著說不清的憂慮。
山路確實如母親所說正在施工,碎石滿地。
嫂子穿著淺色的運動鞋,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我放慢腳步跟在她身后,注意到她右腿似乎有些不便。
"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指著前面的涼亭問道。
她搖搖頭,抬手擦了擦額角的細汗。
這個動作讓她的衣袖往下滑了一截。
我似乎看見她手腕處有一道淡淡的紅痕。
但很快她就拉好了袖子,轉身對我露出慣常的溫柔笑容。
"快走吧,爭取午飯前能到我爸家。"
我應了一聲,心里的疑問卻像山間的霧氣般彌漫開來。
02
班車在坑洼的山路上顛簸,嫂子始終望著窗外。
她今天穿了一件高領的針織衫,雖然已是初秋,但天氣還算暖和。
坐在我們前排的老太太不時回頭打量我們。
"是玉生家的夢琪吧?好久沒見你回娘家了。"
嫂子像是受驚般顫了一下,隨即露出禮貌的微笑。
"王婆婆,您這是去鎮上趕集?"
老太太絮絮叨叨說起村里的事,我注意到嫂子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手指一直在背包帶子上摩挲,這是個我從未見過的小動作。
下車時老太太又湊過來低聲說:"你爸前幾天還念叨你呢。"
嫂子的笑容僵在臉上,輕輕"嗯"了一聲就快步往前走。
山路越來越陡,我伸手想幫她拿背包,她卻下意識地躲閃。
"不用了,不重的。"她的聲音有些發緊。
這種過分的客氣從早上持續到現在,讓我覺得很不自在。
我記得三個月前全家一起爬山時,她還很自然地把水壺遞給我拿。
那時哥哥摟著她的肩膀,笑著說我們兄弟倆都是她的苦力。
才過去這么短時間,為什么一切都變得這么生疏?
"哥最近好像很忙?"我試探著問道。
她腳步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
"公司最近接了個新項目,他經常加班到很晚。"
這個回答太過官方,像是對外人解釋的說辭。
我又想起上周半夜起來喝水時,看見書房還亮著燈。
透過門縫,我看見哥哥對著電腦屏幕,臉色陰沉得可怕。
而臥室的門虛掩著,里面沒有燈光。
當時我以為嫂子已經睡了,現在想來或許并非如此。
"小心!"我急忙拉住她的胳膊。
她差點踩進一個積水的泥坑,驚魂未定地喘著氣。
"謝謝。"她輕聲說,迅速抽回了手臂。
這個接觸短暫得幾乎可以忽略,但我卻感覺到她在發抖。
不是因為后怕,而是一種持續的、細微的顫抖。
就像被逼到角落的小動物,渾身都繃得緊緊的。
我們繼續沉默地前行,山間的鳥鳴顯得格外刺耳。
我偷偷打量她的側臉,發現她比上個月瘦了不少。
原本圓潤的下巴現在尖尖的,笑起來時的酒窩也淺了。
哥哥說她最近在減肥,可我記得嫂子最討厭節食。
這些細微的變化像散落的珠子,我卻找不到串聯它們的線。
轉過一個彎,已經能看見遠處村子的輪廓。
"就快到了。"她輕聲說,像是松了口氣。
可我分明看見她的眼神里,藏著更深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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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傅玉生站在院門口張望,看見我們時快步迎了上來。
"怎么才到?飯都要涼了。"他接過嫂子的背包,目光卻落在我身上。
嫂子連忙介紹:"爸,這是俊杰,宏博的弟弟。"
老人粗糙的手掌握住我的手時,我感覺到他仔細端詳著我的臉。
"像,真像你哥哥年輕的時候。"他喃喃道,眼神有些復雜。
農家小院收拾得很干凈,墻角堆著金黃的玉米棒子。
飯桌上擺著簡單的四菜一湯,都是嫂子愛吃的家鄉菜。
"宏博怎么沒一起來?"傅玉生給嫂子夾了塊臘肉,狀似隨意地問道。
嫂子端著碗的手微微一頓,"他公司臨時有事。"
老人"哦"了一聲,低頭扒了口飯。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沉悶,只有筷子碰碗的細微聲響。
"最近生意還好嗎?"傅玉生又問道。
"挺好的,爸您別操心。"嫂子的回答很快,快得像是提前準備好的。
我注意到她始終沒有抬頭,專注地挑著碗里的米粒。
這不像我認識的嫂子,她向來最會調節氣氛,從不讓話掉在地上。
上次全家吃飯時,她還能說會道地把生氣的哥哥都逗笑了。
傅玉生嘆了口氣,轉向我時擠出笑容:"俊杰多吃點,鄉下沒什么好菜。"
我連忙說很好吃,這是真心話,但空氣里的壓抑感揮之不去。
飯后嫂子去洗碗,傅玉生把我拉到院里的石凳上坐下。
"你哥哥...最近脾氣還好嗎?"他壓低聲音問道。
這個問題太過突然,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老人粗糙的手指摩挲著石桌邊緣,眼神飄向廚房方向。
"夢琪這孩子報喜不報憂,但我是她爹..."
廚房傳來碗碟碰撞的清脆聲響,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嫂子端著茶水走出來時,傅玉生立刻換上了輕松的表情。
"俊杰第一次來,待會讓夢琪帶你去后山轉轉。"
我喝著略帶澀味的山茶,心里卻反復回味著剛才的對話。
為什么岳父會特意問起哥哥的脾氣?
我記得哥哥向來很尊重傅玉生,每次來都帶很多禮物。
去年老人住院時,哥哥還特意請了專家來看診。
這些好難道都是裝出來的嗎?
嫂子收拾完廚房出來,臉色比剛才更蒼白了些。
"爸,我們得早點回去,俊杰明天還要上班。"
傅玉生站起身,從屋里提出一袋山貨:"給你婆婆帶的。"
告別時老人站在門口久久不動,花白的頭發在風里顫著。
走出很遠我回頭,還能看見那個瘦小的身影。
嫂子始終沒有回頭,但我看見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嫂子,你沒事吧?"我忍不住問道。
她搖搖頭,加快腳步:"快點走吧,天黑前要下山。"
這句催促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慌亂,讓我心里的疑云更重了。
04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難走,施工留下的碎石讓每一步都充滿危險。
嫂子走在我前面,步子邁得又急又快,像是在逃離什么。
"慢點走,小心滑倒。"我提醒道,山路的坡度確實很陡。
她應了一聲,速度卻絲毫未減,高跟鞋在石頭上打滑。
我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的是一雙帶跟的鞋,并不適合走山路。
早上出門時母親明明給她準備了運動鞋,為什么她要換掉?
"要不要換雙鞋?我背包里有備用的。"我問道。
她搖搖頭,手指緊緊抓著背包帶子,指節泛白。
這個動作讓我想起哥哥緊張時的習慣,他們夫妻連小動作都這么像。
可是最近半年,似乎很少看見他們有這樣的默契時刻。
上次家庭聚會時,哥哥給嫂子夾菜,她微笑著道謝。
那笑容完美得像是經過排練,眼里卻沒有從前的光彩。
"俊杰,你交女朋友了嗎?"嫂子突然問道。
這個轉折太過突兀,我愣了一下才回答:"還沒。"
她輕輕嘆氣:"找個脾氣好的,兩個人相處不容易。"
這話聽起來像是隨口說的長輩關懷,可她的聲音里帶著顫抖。
我正想開口,她腳下一滑,驚呼聲劃破山間的寂靜。
幾乎是本能反應,我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扶穩。
她整個人靠在我懷里,冰冷的指尖深深陷進我的胳膊。
時間仿佛靜止了片刻,只有山風掠過竹葉的沙沙聲。
我聞到她發間茉莉花的香氣,混合著汗水的微咸。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紅花油味道。
這個發現讓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很快站穩身子,但手指還抓著我的胳膊。
呼吸急促而紊亂,蒼白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沒事吧?"我低頭問道,看見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恐懼。
不是差點摔倒的后怕,而是另一種更深沉的驚恐。
她突然湊近我的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皮膚。
這句話輕得像一片羽毛,卻重重砸在我心上。
我整條胳膊都僵住了,不僅因為這句話的突兀。
更因為在她退開的瞬間,我清楚地看見她頸側的淤青。
被高領毛衣遮住大半,但依舊能看出淡淡的紫紅色。
她迅速整理好衣領,又變回那個溫柔得體的嫂子。
"快走吧。"她轉身繼續下山,步子比剛才更急。
我跟在后面,心里的疑團終于有了模糊的輪廓。
那個淤青的形狀,很像手指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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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剩下的山路我們走得很沉默。
嫂子始終走在前面,背影挺得筆直,像是在強撐著什么。
我看著她的身影,想起很多被忽略的細節。
上個月她突然說要剪短發,當時哥哥不太高興。
現在想來,那頭齊肩短發正好能遮住脖子。
還有她最近總穿高領衣服,說是怕冷。
可明明秋天才剛剛開始,天氣還很暖和。
最奇怪的是哥哥的態度變化。
從前他下班第一件事就是找嫂子,現在卻經常待在書房。
有次我聽見他對嫂子大吼:"別碰我的東西!"
當時我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因為哥哥向來溫文爾雅。
至少在我面前,他永遠是個完美兄長。
"俊杰。"嫂子突然停下腳步,"能幫我個忙嗎?"
我們已經走到山腳,遠處能看見通往城區的公路。
"你說。"我走到她身邊,發現她的眼眶泛紅。
她從包里拿出粉餅補妝,動作熟練得像是在表演。
"今天的事,包括我爸說的那些話,都別告訴你哥。"
粉餅擦過她頸側時,我清楚地看見她疼得吸氣。
那個淤青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
"為什么?"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
她的手抖了一下,粉餅差點掉在地上。
"你哥最近工作壓力大,我不想讓他操心。"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如果我沒有看見那個淤青的話。
公路就在眼前,班車緩緩駛入站臺。
上車前她突然轉身看著我,眼神里帶著懇求。
"俊杰,答應我好嗎?"
我點點頭,心里卻像壓了塊石頭。
班車上人很多,我們并排坐在最后的位置。
她靠著車窗假寐,睫毛在微微顫抖。
我知道她沒睡著,就像我知道她在隱瞞什么。
手機震動起來,是哥哥發來的消息。
"接到你嫂子了嗎?"
我轉頭看她,她依舊閉著眼睛,但手指攥緊了衣角。
"接到了,正在回去的路上。"我回復道。
哥哥很快又發來:"她怎么樣?"
這個問題太過尋常,此刻卻顯得格外刺眼。
"挺好的。"我按下發送鍵,感覺到身邊的嫂子松了口氣。
但這份輕松很快被新的焦慮取代。
因為哥哥又發來一條消息:"晚上我要加班,你們先吃不用等我。"
嫂子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背包帶子,絞得那么緊。
像是要把什么情緒硬生生勒死在掌心。
06
到家時母親正在廚房忙碌,香味飄滿整個屋子。
"夢琪累壞了吧?快去洗個熱水澡。"母親接過嫂子手里的山貨。
我注意到母親看嫂子眼神里帶著欲言又止的擔憂。
嫂子勉強笑了笑:"媽,我不餓,想先休息會兒。"
她朝臥室走去,腳步虛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母親轉向我,壓低聲音:"你嫂子她爸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還讓我們帶了好多山貨回來。"
母親點點頭,眼神卻飄向緊閉的臥室門。
"俊杰,你哥最近..."她的話被開門聲打斷。
哥哥站在門口,西裝革履,臉色卻陰沉得可怕。
"不是說要加班?"母親驚訝地問道。
哥哥沒回答,目光掃過空蕩蕩的客廳:"夢琪呢?"
"在臥室休息,她今天爬山累了。"我說道。
哥哥直接走向臥室,門在他身后重重關上。
廚房里的母親嘆了口氣,繼續翻炒鍋里的菜。
我站在原地,聽見臥室里傳來壓低的聲音。
聽不清具體內容,但語氣絕不是在關心累不累。
幾分鐘后哥哥走出來,臉色比剛才更難看。
"公司有事,我出去一趟。"他抓起車鑰匙摔門而去。
母親看著我,眼神里滿是無奈:"快去叫你嫂子吃飯。"
我敲了敲臥室門,里面傳來窸窣的動靜。
嫂子開門時已經換上了家居服,領子豎得很高。
"我不餓,你們先吃吧。"她的聲音帶著鼻音。
雖然她努力掩飾,但我還是看見她紅腫的眼角。
餐桌上只有我和母親,氣氛壓抑得讓人食不知味。
"你哥最近脾氣不好,公司壓力大。"母親突然說道。
這話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我想起傅玉生問的也是哥哥的脾氣。
難道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什么,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深夜我被渴醒,起身去廚房倒水。
經過哥哥臥室時,聽見里面傳來壓抑的啜泣聲。
門縫底下透出的燈光突然熄滅,哭聲也戛然而止。
像是被人強行捂住了嘴。
我站在黑暗里,手里的水杯變得沉重無比。
那句"回去別告訴你哥"在耳邊回響。
現在我才明白,那不是隨口囑咐,而是絕望的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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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第二天是周末,我起得很晚。
走出臥室時看見嫂子在陽臺晾衣服。
她踮著腳夠晾衣桿,袖子滑落露出小臂。
那些深淺不一的淤青在晨光中無所遁形。
我愣在原地,她慌忙拉下袖子,臉色煞白。
"早。"她強裝鎮定,手指卻在微微發抖。
我假裝沒看見,心里卻翻江倒海。
那些傷痕新舊交錯,顯然不是一次造成的。
吃早飯時哥哥難得在家,一直在看手機。
"下午我要見個客戶。"他突然說道。
嫂子端著粥碗的手晃了一下,湯汁灑在桌上。
"對不起。"她急忙拿抹布擦拭,動作慌亂。
哥哥皺眉看著她:"毛手毛腳的。"
語氣里的不耐煩讓空氣瞬間凝固。
母親打圓場:"夢琪,今天陪我去趟超市吧。"
嫂子低頭應著,始終不敢看哥哥的眼睛。
這種畏懼太明顯了,明顯到無法忽略。
我記得從前他們不是這樣的。
哥哥會偷偷給嫂子準備生日驚喜。
嫂子生病時哥哥整夜守在床邊。
才過去一年,為什么一切都變了?
下午他們出門后,我去書房找書。
無意間碰掉了哥哥的公文包,東西散落一地。
除了文件,還有一個藥瓶滾到墻角。
撿起來看,是治療焦慮癥的藥。
瓶身上的標簽被撕掉一半,但藥名還清晰可見。
我愣在原地,想起哥哥最近反常的暴躁。
難道這就是所有問題的根源?
把東西放回原處時,我發現一張折疊的紙。
展開看是心理咨詢師的預約單,日期是三個月前。
所以哥哥早就知道自己有問題?
那為什么還要傷害最親近的人?
晚上哥哥醉醺醺地回來,摔東西發脾氣。
嫂子扶他時被他推開,后腰撞到桌角。
我聽見她壓抑的痛呼,還有哥哥的咒罵。
母親把我拉回房間,眼神里滿是痛苦。
"別管了,你哥醒酒就好了。"她低聲說。
可我知道這不是酒的問題。
那些傷痕不是一天造成的。
那句"別告訴你哥"也不是隨口說的。
所有線索像拼圖般漸漸完整。
而我站在真相面前,手足無措。
08
周一上班時我心神不寧,差點做錯報表。
同事開玩笑問是不是失戀了,我只能苦笑。
中午收到嫂子短信,問能不能幫她買點藥。
消息很快撤回,說是發錯了。
但我還是去藥店買了跌打損傷的藥膏。
下班回家時,聽見哥哥在書房打電話。
語氣激烈得像在爭吵,但聽不清內容。
嫂子在廚房做飯,切菜的手一直在抖。
"我來吧。"我接過菜刀。
她感激地笑笑,眼下有濃重的黑影。
這時書房門猛地打開,哥哥怒氣沖沖走出來。
"我的文件是不是你動過?"他盯著嫂子。
嫂子臉色瞬間慘白:"沒有,我沒進過書房。"
"那為什么順序亂了?"哥哥逼近一步。
我下意識擋在嫂子面前:"昨天我找書碰掉了公文包。"
哥哥愣住,眼神復雜地看了我一眼。
沒再說話,轉身回了書房。
嫂子靠著流理臺,整個人都在發抖。
"謝謝。"她聲音輕得像羽毛。
那天晚上哥哥沒出來吃飯。
深夜我聽見書房傳來砸東西的聲音。
還有嫂子帶著哭腔的勸解。
第二天嫂子請假沒去上班。
母親說她感冒了,但我知道不是。
我借口送水果走進臥室,看見她正在涂藥膏。
脖頸處的淤紫比上次更嚴重了。
她慌忙拉高衣領,眼神里帶著乞求。
"別告訴媽。"她低聲說。
又是這句熟悉的叮囑。
只是對象從哥哥變成了母親。
我開始留意觀察,發現更多蛛絲馬跡。
哥哥的手機永遠貼身帶著。
有電話時他會避開所有人接聽。
書房的抽屜上了鎖。
嫂子的笑容越來越勉強。
這個家像一張繃緊的弓。
而我站在弦上,不知該往哪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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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轉折發生在一個雨夜。
雷聲把我驚醒,聽見隔壁傳來尖叫。
我沖進哥哥臥室,看見他掐著嫂子的脖子。
"你告訴他們了是不是?"他面目猙獰。
嫂子臉色發紫,拼命搖頭。
我用力拉開哥哥,他眼里布滿血絲。
"滾出去!"他對我大吼。
雨水敲打窗戶,像無數顆跳動的心。
嫂子蜷縮在墻角,睡衣領口撕裂。
那些傷痕在閃電照耀下觸目驚心。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擋在嫂子面前。
哥哥冷笑:"我在教訓這個多嘴的女人。"
他指著嫂子:"她居然敢去找我爸告狀。"
我愣住,想起傅玉生欲言又止的表情。
原來嫂子早就求助過,只是無人相信。
"我沒有..."嫂子虛弱地辯解。
哥哥抓起臺燈砸過來,我下意識抬手擋住。
玻璃碎片劃傷手臂,鮮血滴在地板上。
母親聞聲趕來,看見這一幕幾乎暈倒。
"造孽啊..."她哭著抱住發瘋的哥哥。
趁著混亂,我把嫂子扶出房間。
她渾身冰冷,像一片凋零的葉子。
客廳里,她終于說出真相。
哥哥半年前投資失敗,欠下巨額債務。
性格大變,開始疑神疑鬼。
總覺得嫂子要向娘家人告密。
稍有不順就動手,事后又跪地求饒。
"我以為他會改..."嫂子泣不成聲。
窗外雷聲轟鳴,像命運的鼓點。
我知道,這個家再也回不去了。
10
第二天哥哥酒醒后,跪著求嫂子原諒。
他說會去看醫生,會戒酒,會好好過日子。
嫂子沉默地收拾行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母親拉著我的手哭:"勸勸你嫂子吧。"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正義和親情在拉扯。
送嫂子去車站時,她突然轉身抱住我。
"謝謝你那晚護著我。"她輕聲說。
這個擁抱很輕,卻壓得我喘不過氣。
看著她上車,我知道這次是永別。
哥哥發現嫂子離開后,把家里砸得稀爛。
他紅著眼睛問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看著他,突然想起小時候。
他背著我走過這條巷子,說會永遠保護我。
現在他卻成了需要被保護的人。
"哥,去看醫生吧。"我平靜地說。
他愣住,然后像孩子般蹲在地上痛哭。
一個月后,嫂子寄來離婚協議。
哥哥簽了字,開始接受心理治療。
有時他還會問:"夢琪過得好嗎?"
我總說很好,雖然早已失去聯系。
那條山路后來修成了柏油路。
但我再也沒走過。
偶爾還會想起那個午后。
嫂子湊在我耳邊說:"回去別告訴你哥。"
當時我只覺得胳膊僵硬。
現在才明白,那是道德開始蘇醒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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