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0日傍晚,大馬士革老城墻外的烈士廣場擠滿十萬人。沒有倒計時,沒有廣播,只有一束綠色信號彈躥上夜空,像劃開舊時代的刀口。緊接著,三百發禮炮沿著奧馬亞德大道一字排開,火球滾過天際,把殘破的玻璃幕墻映成流動的金紅色。人群里有人舉起手機,屏幕亮成一片星海,鏡頭對準同一面旗——黑、白、綠三色加三顆紅星,去年12月8日才從倉庫里翻出來的“解放旗”,今晚第一次插在國防部樓頂,旗角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像替所有人喊出一口憋了十三年的濁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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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兵式只有二十分鐘,卻比任何好萊塢大片都利落。T-72坦克刷著新編號“001”轟隆駛過,炮塔側面用白漆寫著“哈馬 24h”——那是去年12月6日反政府武裝僅用一天就拿下的中部重鎮。裝甲車后面跟著皮卡,車廂里站著一排穿沙漠迷彩的女兵,平均年齡不到二十二歲,手里舉的并不是步槍,而是一束束沾著泥土的橄欖枝。現場解說沒有一句廢話,擴音器里只重復三個阿拉伯語單詞:“ ”——穩定、主權、強國。聲音不高,卻像三記悶雷滾過頭頂,把遠處還冒黑煙的廢墟震得簌簌掉渣。
臨時總統艾哈邁德·沙拉站在檢閱臺最前排,沒穿西裝,一身舊軍裝,左臂彎里夾著那頂被子彈犁過一道溝的貝雷帽。他講話不到九十秒,卻被掌聲打斷七次。沒有排比句,沒有“史詩”“奇跡”,只有一句落地有聲的承諾:“明年今日,要讓孩子們放煙花,而不是躲炮彈。”話音落下,廣場對面鐘樓的大鐘正好敲了八下,鐘聲混著遠處庫爾德區零星的槍響,像給這句話打了個帶血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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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特熱搜第一條是#SyriaReborn,配圖是煙火拼成的“2025”字樣;第二條卻是#MyBrotherMissedThis,一名叫@Lina_Damascus的賬號貼出一張殘損的身份證,照片里的年輕人笑著,登記日期停在2024年11月30日——哈馬戰役前一周。兩條話題并排掛在一起,像把歡慶與哀悼硬生生縫在同一塊布上,誰也不敢先松手。
2024年11月27日,反對派在阿勒頗西郊點燃第一支火箭;12月1日,伊德利卜省府大門被卡車炸彈掀翻;12月4日,霍姆斯北郊的政府軍第11師突然撤營,留下三十輛完好無損的T-90MS;12月6日,哈馬失守,舊政權發言人還在電視上說“局勢可控”,畫面里卻傳來坦克沖進省府大樓的轟鳴;12月8日凌晨,大馬士革綠燈閃爍,總統府工作人員抱著碎紙機排隊,碎紙屑像黑雪片一樣飄進底格里斯河。八天,僅僅八天,從北部山區到首都中心,直線距離四百公里的土地換了顏色,速度比電商包裹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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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慶典,有人把這段“速勝”剪成三十秒短視頻,配上鼓點,循環播放。可坐在廣場角落的烏姆·哈桑卻連眼皮都沒抬。她懷里抱著一塊用塑料布包著的相框,里面是她三個兒子的合影,背景是2012年被炸成蜂窩的德拉老市場。“他們沒趕上今天,”老太太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可我得替他們看看,這旗子到底能飄多久。”
同一時刻,三公里外的哈米迪亞集市,煙火照不到的地方,三十歲的阿布·薩米爾正把最后一箱進口餅干搬上三輪車。鋪子是他今年3月剛從黎巴嫩賒賬開的,貨架上最貴的商品是一罐900克的荷蘭奶粉,標價12萬敘利亞鎊,相當于當地教師半年工資。“閱兵式?我聽見炮聲就關門,”他用袖口擦了把汗,“要是明年奶粉降到3萬,我就帶著孩子去廣場跳,降不到,旗子再漂亮也是塊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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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聯網另一端,海灣國家的電視臺放出無人機畫面:從大馬士革到阿勒頗的高速公路,被炸斷的橋梁依舊懸在空中,像一條被掐住七寸的長蛇;路邊廢棄的BMP-2艙門敞開,里面長出半人高的野茴香。主持人旁白只有一句:“勝利易寫,重建難算。”數據網站Statista同步更新:敘利亞2025年通脹率預估仍居全球第三,僅次于委內瑞拉與津巴布韋;全國七成人口依賴食品援助,小麥庫存只夠吃到明年4月。數字不會放煙火,卻能把歡呼聲一點點拉回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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