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中的祥源，深陷狂賭之淵

十賭九輸

01

祥源集團的“資金大挪移”終于出問題了。

這幾日，浙江金融資產交易中心（以下簡稱“浙金中心”）暴雷的消息持續(xù)發(fā)酵。背后是祥源集團因地產項目資金斷裂，導致在浙金中心交易的部分金融產品到期未能兌付，加上提現通道被關閉，致使投資者本金無法提取，引發(fā)集體恐慌。

“心死了，我媽里面還有100w，雖然不是全部家當，但還是很心碎?！?/p>

“今天下午，老婆哭著叫我過去，向我坦白了在浙金買了300多個（萬），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現在全完了?！?/p>

社交媒體上，眾多投資者曬出自家的虧損，小的幾十萬，大的上百萬，幾百萬都有。主要是由于涉事金融產品的起投門檻就是20萬元，且部分產品要求投資者驗資50萬元，所以單筆數額都比較大。

據財新媒體了解，目前未能兌付的產品涉及金額超過200億元，涉及投資者或達一萬余人。筆者隨機搜取一個，就是196萬被悶殺，而該投資者也只能空留抱怨：

“知道暴雷到現在，沒好好吃過一頓飯、睡過一次好覺，心里充滿了不甘，卻又無能為力。每天不停在想，感覺自己要瘋了，可是能怎么辦？又能怎么辦！”

（圖源：小紅書）

值得關注的是，此次暴雷最反常識的一點，是投資者手里拿的不是10%的高息P2P，而是4%-5%的收益權，利息只比當時的定期高一點點，為什么如此受追捧？

對此，資深投資者A君認為這次違約的背后，其實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龐氏融資”：

“對于浙江地區(qū)擁有數百萬閑置資金的律師、醫(yī)生、企業(yè)主等高凈值人群而言，他們未必貪婪，卻極度厭惡風險。剛好4%-5%的收益率在心理上不容易被認定為詐騙，再加上浙金中心這塊金字招牌，背后有國資股東，所以給投資者構成了強大的信用錯覺?！?/p>

“在祥源系內部，這筆資金的融資成本高達8%-9%，中間還有4個點左右的利差去哪了，普通投資者很難知曉。他們真金白銀買入的，表面是一份名為‘應收賬款收益權’的安穩(wěn)，實際上卻成了祥源系填補地產黑洞的燃料，并承擔100%本金滅失的風險?！?/p>

遺憾的是，國內大多數普通投資者只認收益和平臺背書，很少深扒理財產品的背后是什么？

以這次暴雷的核心產品“麗水卓盛”為例，它的底層資產是一筆5000萬元的保理融資債權。聽起來很專業(yè)，但本質還是一種企業(yè)債券，只不過增加一個保理人的角色。

怎么理解呢？另一個資深投資者光芒君（小紅書博主）告訴筆者：

“就好比企業(yè)B把錢借給企業(yè)A，到期后B向A催債，但A沒錢，這個時候企業(yè)D愿意先把A欠的一部分錢（比如80%）打給B，等A還款后自己賺20%差價。如果A還不起錢，D也不愿意提供資金，那擔保人企業(yè)C就得兜底。”

“這個企業(yè)D就是保理人，是銜接債權轉讓的核心，通常需要公開資質、背景，讓投資者放心。但祥源這事做得有點離譜--不僅最為關鍵的保理人未公布，債權人、債務人、擔保人都是祥源系的地產公司，只是注冊為不同的實體，明顯債務債權左手倒右手。”

所以也就有了這樣一種可能：投資者的錢明面上是流向了卓盛企業(yè)，實際上被保理人暗中挪用，最終流向地產項目。只要地產項目的資金鏈不斷裂，產品交易就能進行下去，但新債利息就會越滾越多。

祥源集團執(zhí)行總裁沈保山，在接受界面新聞走訪時也已公開承認：“產品（的錢）是我們用的，所以也是我們擔保.....目前到期未兌付的產品約2-3款。在此之前我們也是在東拼西湊地去兌付，現在我們沒有錢了?！?/p>

這其實就指向了，這場游戲終于難以為繼。

前期大家都能賺錢，越往后，賺錢的速度覆蓋不了利息，融資人只能靠出售資產或再借新錢來履行支付承諾，然后負債和利息支出更多，拆東墻補西墻，直至現金流斷裂，利息和本金都還不上。現實版的案例就是美國08年的次貸危機。

當然，也有敏銳的投資者意識到，在2024年國資把股份賣給民資的時候，自己就該撤了。但可惜的是，普通投資者很少會實時跟蹤產品動態(tài)，更不會察覺浙金中心已經失去國資身份。

02

有趣的是，12月7日晚間，祥源系旗下的祥源文旅、海昌海洋公園、交建股份三家上市公司，均發(fā)布公告表示：本次事件涉及的金融產品與公司及其參、控股子公司均無關，公司不承擔任何兌付及擔保義務。

但前幾天，祥源文旅還發(fā)了一份公告，說要用3.4億元100%收購金秀蓮花山公司，也就是廣西大瑤山5A景區(qū)盤王界的相關運營權。

一邊大把花錢，一邊說沒錢，祥源的地產跟文旅這是分家了嗎？答案玄之又玄。

A君也研究過祥源早期的“騷操作”，他說：“在2022年的時候，祥源文旅累計將高達4.1億元的資金，經由上海楓某、長沙友某等空殼公司中轉，最終非法流入了祥源控股集團的資金池。”

“彼時，房地產行業(yè)寒冬初現，祥源冒著實控人被禁入市場、上市公司被罰款的巨大法律風險，去偽造合同占用上市公司資金。唯一的解釋就是，集團的現金流斷了?！?/p>

這些經過可溯源查證，也有其他媒體整理過，筆者不再贅述?？傊Y論是，祥源的地產和文旅之間曾經存在輸血行為，僅公告切割實在難以服眾。

這從資本市場用腳投票就可看出一二，上述三家上市公司的股價已經連續(xù)大跌。

硬幣的另一面，祥源文旅的瘋狂并購還在繼續(xù)，不禁讓人疑惑，它哪來那么多流動資金？這是不是又一場龐氏融資？

因為財報上的業(yè)績增速雖高，但家底可不算“大款”。前三季度的營收為8.44億元，同比增長35.29%；歸母凈利潤1.56億元，同比增長41.8%。

就連沈保山也公開表示了：“文旅板塊賺得少，地產賺的才是大頭。”

于是，筆者翻閱祥源文旅2024年財報發(fā)現，其并購的打法很可能就是，不斷把收購的優(yōu)質文旅資產抵押給金融機構獲得借款。

累計到2025年半年，祥源文旅一年期短期借款超過1.5億元；3年以上長期借款近5.9億元，兩者合計7.4億元。借來的錢，比賺來的快。

（截圖僅展示部分）

如果按照這種模式融資的終局推斷，祥源文旅的這些抵押品，也就是作為底層資產的景區(qū)項目，它們整體的收益回流一旦出現大問題，那并購的資金鏈可能就會斷裂。

但并不意味這就一定是欺詐行為，因為融資人最初的意圖也許并不一定是要進行欺詐。只是說祥源集團地產板塊的融資玩法暴雷了——而地產為什么會出問題，也許只能歸結于“時代變了”。

回到本次暴雷事件，它給所有人敲醒警鐘，對于理財產品，如果沒辦法判斷它是否屬于龐氏融資，至少要知曉哪些因素決定投資的風險？畢竟，旅游業(yè)、酒店業(yè)很多資產也可以被證券化打包成理財產品。

對此，光芒君告訴筆者的答案是：

“一要看底層資產，也就是收益來源于哪里；二要看這個底層資產到底是誰管理的，人品如何、能力如何、相關主體是否獨立；三要看產品結構，如果胡里花哨、結構復雜、語焉不詳、衍生品交叉關聯，那就說明風險概率會變高。”

“其中，最重要的是要穿透底層資產。因為金融行業(yè)為了把東西賣出去，經常會發(fā)明很多專業(yè)術語，其實都是炒冷飯，就像現在賣得很多的定融就是垃圾債券（Junk bond）。但是叫垃圾債券別人就不買，叫定融就牛逼多了。”

最后，這次祥源系欠下的債，是由浙江的中產背鍋，還是等來白馬騎士拯救大家，我們繼續(xù)對市場保持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