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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施大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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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龍地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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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壁長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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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與子”
●從神農架去恩施一路風景如畫,你仿佛在閱讀沉積巖的“萬卷書”。這段公路堪稱地質教科書的露天博物館,路邊的巖壁展示著從三疊系到侏羅系的完整序列……
●當我們重返現代生活的喧囂,那些巖層、化石和構造卻已深植心中。我終于明白,山不是永恒的,而是正在進行的過程——它們仍在生長,仍在變化,仍在書寫著屬于自己的地質史詩。大地的詩篇永遠向懂得欣賞它的讀者敞開,期待每一個旅人親臨這片山水,寫下屬于自己的地質日記。
■胡楊文/攝
今年國慶假期自駕神農架、恩施大峽谷,可謂一次“地質史詩”之旅。神農架原始斷裂帶褶皺群山的妖嬈多姿、恩施大峽谷喀斯特地貌的壑立壁仞……車輪碾過的,不僅是蜿蜒的道路,更是億萬年地質歷史的書頁。
看似一幅畫,聽像一首歌。從神農架深沉的墨綠(太古宙片麻巖),到奉節旱夔門清冷的月白(三疊紀灰巖),再到恩施峽谷的瀑布銀練,這條路線仿佛一場漸變的色彩交響曲。最妙的是,季節、天氣甚至光線的一絲變化,都會讓這幅畫卷渲染出不一樣的景致,這是任何藝術家都無法復制的即興之作。
讀沉積巖“萬卷書”,瞰旱夔門“世外桃源”
離開神農架的那天清晨,空氣中仿佛彌漫著太古的氣息。實話說在神農架的那兩天,我發了不少牢騷。比如去九大湖景區的班車破破爛爛,路也坑坑洼洼;那天車行至神農頂,大霧襲來,啥也沒看見就匆匆下山……然而當我最后望一眼這片華中屋脊的原始地貌,突然就想:也許正是沒有所謂的“大開發”,才讓神農架得以保存它“原始的風貌”。
神農架是由太古宙(40億—25億年前)結晶基底巖構成的古老陸地,在億萬年的構造抬升和冰川磨蝕中,塑造出了渾圓雄厚的山體。
車子沿著209國道前行,窗外的冷杉林漸漸稀疏。隨著海拔逐漸下降,山體開始由渾圓變得更加陡峭,巖石的顏色也從深灰轉向淺灰白色的石灰巖。路上還遇到落石擋路的地段,工人們正在高高的山上清理落石,我們不得不停下車來等待。
環顧四周,我們已經進入鄂西喀斯特地貌帶的北緣。回想神農架的山,不像喀斯特峰叢那般尖峭,卻有一種歷經滄桑的渾厚敦實。
最美的風景在路上。那天我們在重慶奉節長江邊上的酒店住了一夜,第二天繼續趕路。
上午九點多,眼前突現一個觀景平臺,只見大石頭上寫著“旱夔門”。憑欄俯瞰,遠處兩座巨大的石灰巖山峰相對而立,形成巨大門闕。山門之下散落著一些村莊,土墻瓦房錯落有致,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好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旱夔門在重慶市奉節縣興隆鎮回龍村一個叫椅子淌的地方。兩處垂直高度約600余米的絕壁相對而立,形成寬約400余米的天然石門,因其形態與幾十公里外的長江瞿塘峽夔門頗為相似,因此也被稱為旱夔門。據稱2020年左右,這里曾經試圖打造“三峽原鄉”景區,后來囿于多種原因,景區停止運營,村落形態和原始民居也因此被較好地保留了下來。
此時太陽將夔門之內照得明暗有致、層次分明。那兩扇聳立的石壁很好地保護著下方的村莊,猶如護佑襁褓中的嬰兒。那一刻我發朋友圈道:“旱夔門仙境,此景只應天上有!”
從神農架去恩施一路風景如畫,你仿佛在閱讀沉積巖的“萬卷書”。這段公路堪稱地質教科書的露天博物館。路邊的巖壁展示著從三疊系到侏羅系的完整序列:大冶組薄層灰巖、嘉陵江組中厚層灰巖以及巴東組紫紅色砂泥巖……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褶皺構造——巖層在板塊擠壓下形成的巨大波浪形彎曲,猶如大地被打散的卷冊。層層疊疊,古老的巖層覆蓋在年輕巖層之上,時間在這里被暴力地重新安排。
對著“朝天筍”喝咖啡,致敬祖國大美河山
“十一”假期回家本想帶爸媽一起出游,就像上半年我們一家人自駕徽州、南京那樣。可惜父母覺得年事已高,不想出門了。于是我們兄妹三人,加上我兒子就組隊出發了。
這次去恩施才知道,恩施的地名還是我喜歡的雍正皇帝賜予的。恩施古稱施州,雍正六年(1728年)稱施縣,次年改稱恩施,意即雍正皇帝恩賜于施縣之名。
車行至恩施大峽谷景區之前,第一個站出來迎接我們的是拔地而起的“朝天筍”。
孤峰獨立、直插云霄、遺世而獨立,這是我看到“朝天筍”時腦海里出現的詞匯。它屬于垂直節理構造型溶蝕蝕余石柱,佇立于恩施大峽谷的女兒湖之濱。
車停在斜坡彎道上,可瞭望恩施群山之像。一臺掛著現磨咖啡牌子的吉普車吸引了我的目光,小伙子是附近沐撫古鎮的村民。我要了三杯咖啡,支持他的小生意。旁邊一個中年男人說他在沐撫古鎮做民宿,拉我們入住。一會兒,另一個小伙子開著吉普車過來了,說今天有徒步團隊請他用無人機付費拍照。我問他做無人機拍照生意如何?他滿臉笑容地說“不錯”。說來道去他們都是親戚。
那天,坐在折疊椅上,對著廣袤的群山和一枝獨秀的“朝天筍”,我們舉杯,致敬祖國大美河山。
行走喀斯特: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
我想入住沐撫古鎮,老哥說最好住在景區門口,于是來到當地一家民宿,朝北的陽臺正對著恩施大峽谷。
沒來之前,恩施大峽谷就是五個字,而眼前的它是橫亙于面前一扇綿長的大屏風,深深淺淺的灰白色巖石上褶皺橫生,像文人隨意畫的水墨畫。后來才知道,那些橫切紋就是“絕壁長廊”。
玩恩施大峽谷就是“上天入地”。“上天”即走七星寨一線,“入地”即游云龍地縫。
吃完午飯我和老妹選擇向右行——去“七星寨”,兒子向左轉——游“云龍地縫”,老哥則因為來過而選擇在酒店休息。
與神農架景區相比,這里除了景區入口區域設計太繁復,有很多臺階,對老年人不友好,其他旅游設施可圈可點。我們先乘坐小火車到達索道站,乘坐索道來到七星寨大峽谷核心區,然后沿著通往“七星寨”巖柱群的山路拾級而上。山道險峻,峰回路轉,一路上只見孤峰聳翠,山巒起伏。
無限風光在險峰。我們在酒店就看到的那些“橫切紋”里——絕壁長廊(又稱絕壁棧道)!絕壁長廊始建于2007年10月,棧道修建于海拔1700余米、凈高差300余米之絕壁山腰間。該工程既汲取了巴蜀古棧道營造法,又結合現代鋼筋“砼”施工,科學且安全,凝聚著當代開發創業者的勇氣與智慧。
站在絕壁長廊,俯視腳下的深谷云海,你會同時感到渺小與崇高——個體的煩惱在百萬年的地質尺度下消散,而對生命的熱愛卻在群山的靜默中挺起。這種復雜的體驗,正如詩人里爾克所言:“倘若你閉上雙眼,群山將在你體內升起。”
沿著凌空棧道再向前行,就看到一座高大的石柱拔地而起,這就是著名的“一炷香”。遠遠望去,石柱就像一根巨針,在群峰叢中突兀而立,巍巍高聳,直刺云天。這樣的擎天巨柱在同類喀斯特地貌中罕見,因此成為恩施大峽谷的標志性景觀,代表了喀斯特地貌發育的晚期階段——峰叢與洼地的組合地貌。
那天最有意思的是,當我和老妹在“一炷香”前拍拍拍,兒子突然出現在我們眼前。還是年輕人厲害,他已經鉆完“地縫”來到“山頂”,與我們會合了。
第二天上午,我和老妹游“云龍地縫”。進去、出來都可乘坐電梯,有直梯還有扶梯,體驗了不一樣的穿越感。
云龍地縫呈“之”字形,斷面呈“U”形,最深處達160米,沿著陡峭的棧道走走停停,腳下石道蜿蜒,耳邊瀑布聲時遠時近,突見飛瀑狂瀉,縫底流水潺潺。沿途我們看到了豐富的微觀喀斯特形態:石芽、溶溝、溶蝕裂隙,以及在巖壁上生長的鐘乳石——這些本該在洞穴中的沉積物出現在地表,證明了這些山體本身就是抬升的古地下河系統。
據了解,云龍地縫曾是云龍河的伏流段,以暗河形式沉睡地下兩三千萬年,后因水流在地下不斷剝蝕,致使暗河頂部坍塌,又經山地抬高和水流沿斷裂長期切割、侵蝕,形成了恩施大峽谷的深谷峽道,地縫才得以面世,成為恩施大峽谷一大奇觀。
當你觸碰冰涼的巖壁,指尖感應的也許是兩億年的波濤。那些巖層中的每一道紋路,都是地質紀元留下的簽名。那一刻實則是永恒與剎那最詩意的對話——它既見證過恐龍漫步的侏羅紀,也正凝視著此刻駐足的你。
“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回望這次旅程,我們從太古宙的基底出發,經過古生代的海相沉積,最終抵達喀斯特地貌的精華。每一處景觀都是地質歷史的章節:神農架講述著大陸形成的童年,旱夔門記錄著海洋進退的青年,而恩施大峽谷則展現了地表雕刻的壯年。在這條路上,我不是普通的游客,而是“大地之書”的讀者。每一次停車駐足,都是與地質時代的對話;每一張照片,都是對地球歷史的記錄。
當我們重返現代生活的喧囂,那些巖層、化石和構造卻已深植心中。我終于明白,山不是永恒的,而是正在進行的過程——它們仍在生長,仍在變化,仍在書寫著屬于自己的地質史詩。大地的詩篇永遠向懂得欣賞它的讀者敞開,期待每一個旅人親臨這片山水,寫下屬于自己的地質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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