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開原創】騰沖之旅（謝文海）

□文/謝文海

金秋時節，風染層林，正是大地鋪展豐收畫卷的時節，亦是掙脫日常瑣碎、奔赴遠方的絕佳時光。上月初，我與相熟的定圍大哥幾番商量，最終選定了贛州涂圖旅行社組織的云南騰沖6日游，約定于11月13日啟程，赴一場與滇西山水的浪漫之約。

記得那一天，暮色像一層輕柔的紗，剛漫過贛州城的青灰屋頂，家家戶戶的窗欞漸次亮起暖黃的燈。我在家中匆匆扒了幾口晚飯，指尖還沾著飯菜的余溫，便拽起早已收拾妥當的行李箱，快步往家門口趕——按照旅行社的安排，會有專車接送我們前往贛州黃金機場。

剛拉開車門，一張略帶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心中不禁一動：贛州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竟能在此偶遇同院的鄰居劉紅英。雖在這家屬大院同住了十幾年，平日里低頭不見抬頭見，卻也只是點頭之交的面熟，未曾深聊。寒暄幾句才知曉，她亦是這趟騰沖游的團員，不僅與我同乘這趟接送車，更巧的是，她與我家屬竟是共事多年的老同事，彼此熟稔得很。一來二去的閑談間，陌生感悄然消散，旅途的期待又多了幾分親切。

車子緩緩駛出章江北大道，路燈的光影在車窗上飛速流轉，繼而駛入寬闊的高架路。引擎輕鳴，晚風從車窗縫隙里鉆進來，帶著贛州秋日特有的清爽。不過二十分鐘光景，黃金機場的輪廓便清晰可見。在導游的指引下，我們這一行二十五人的旅行團有序集合，帶著滿心的憧憬，登上了8L9572次贛州至昆明的航班，正式踏上了向西而行的旅程。

晚上九點十五分，飛機準時滑行、升空，沖破贛州的夜色，駛入深邃的夜空。原以為三個多小時的飛行，正好能補個好覺，緩解出發前的匆忙疲憊，可經濟艙的座位實在狹小逼仄，雙腿只能勉強蜷縮，連側下身子都顯得局促。鄰座的大叔許是太過勞累，剛坐穩便沉沉睡去，均勻的鼾聲此起彼伏，與機艙引擎的轟鳴聲交織在一起，像一首雜亂無章的交響曲。我緊閉雙眼，試圖隔絕這一切聲響，卻覺得那些聲音仿佛鉆進了耳朵里，在腦海中盤旋回蕩。無奈之下，只能在飛機的輕微顛簸中，勉強瞇瞪片刻，連淺眠都算不上。

凌晨零點十五分，飛機終于緩緩降落在昆明長水機場。剛踏出機艙門，深夜的寒風便裹挾著刺骨的寒意撲面而來，瞬間吹散了機艙內殘留的暖意，我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外套。拖著沉重的行李箱，跟著擁擠的人流慢慢挪出航站樓，夜色中的機場燈火通明，卻也透著幾分冷清。找出口處時又不慎繞了好幾圈彎路，腳下的步伐愈發沉重，好不容易才走出機場，遠遠便看到舉著接站牌的昆明旅行社劉導，他熱情地迎上來，引著我們登上了前往旅店的大巴車。

車子在夜色中行駛了一個多小時，窗外的昆明城漸漸陷入沉睡，只剩下路燈勾勒出的街道輪廓。抵達旅店時，已是深夜兩點多，我拖著幾乎灌了鉛的雙腿走進房間，只想倒頭就睡。可剛坐上床鋪，便察覺床墊軟得過分——我患有腰椎間盤突出，這般柔軟的席夢思根本無法安睡。無奈之下，只好麻煩定圍大哥幫忙，一同將厚重的席夢思掀開，露出底下硬邦邦的木板墊板。待一切收拾妥當，躺下身時，墻上的時鐘早已指向凌晨三點。多時的奔波讓我身心俱疲，沾著硬板便很快沉沉睡去，哪怕身下冰涼，也顧不上許多了。

然，這份安穩并未持續太久，我還未從深度睡眠中醒來，腦海里仍回蕩著飛機引擎的嗡嗡聲，旅行社的叫早電話便一陣接一陣地響起，尖銳的鈴聲像一把小錘子，硬生生將我從睡夢中拽了出來。我迷迷糊糊地睜開沉重的雙眼，摸過手機一看，屏幕上的時間赫然顯示著清晨五點半。掐頭去尾算下來，我不過睡了三個小時的淺眠，起床時眼皮重得像墜了鉛塊，連抬手揉眼睛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強撐著疲憊的身軀洗漱完畢，便匆匆趕往昆明火車站，排隊、安檢、找候車室，一路腳步匆匆，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候車廳里人聲鼎沸，嘈雜的說話聲、行李箱的滾輪聲、廣播的提示聲交織在一起，原本就狹小的空間更顯擁擠。座位早已被早早抵達的旅人占滿，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座位，看著身邊同樣滿臉倦意、眼神惺忪的人們，心中滿是無奈——這趟從昆明開往保山的旅行專列，承載著我們對騰沖的期待，也承載著旅途伊始的奔波與疲憊。

好不容易擠上火車，可大家攜帶的行李箱實在太多，行李架早已被塞得滿滿當當。我手里的行李箱雖不算太大，卻也無處安放，只好委屈地將它放在腳下，緊緊貼著雙腿。我靠在座椅上，長長舒了一口氣，心想這下總該能好好休息一下了，正好趁這四個小時的車程，補補覺，緩解連日來的疲憊。可剛坐穩沒多久，一陣清脆的推車聲便由遠及近——列車員推著裝滿云南特產的小車，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各位旅客注意啦！我是本次列車的乘務員，今天給大家帶來的是云南正宗的高原牦牛干，肉質緊實，越嚼越香，走過路過可千萬別錯過！”“還有這純天然的雪花膏，保濕補水效果特別好，老人小孩都能用，秋冬季節必備佳品！”他的聲音尖利洪亮，像是拿著擴音器在喊麥，全然不顧及車廂里想要休息的旅客。奶酪、牦牛干、雪花膏、普洱茶……一樣樣特產被輪番推銷，列車員一趟趟來回穿梭，重復的話術像循環播放的背景音樂，吵得人腦袋發昏。我用力捂著耳朵，將腦袋靠在冰冷的車窗上，濃濃的困意被這喧鬧聲驅散得一干二凈，腦海里全是他循環往復的吆喝聲，連瞇眼打個盹都成了奢望。

好不容易等列車員收攤離開，車廂里稍稍安靜了片刻，我正準備閉眼休息，鄰座的幾位大媽又接了“接力棒”。聽她們的口音，約莫是北方人，幾個人湊在一起，音量不自覺地拔高，大聲拉著家常。從家里的兒女瑣事，聊到各地的物價高低，時而哈哈大笑，時而又為一點小事爭執幾句，聲音洪亮得整個車廂都能聽見。更讓人無奈的是，其中一位大媽還拿著手機，外放著節奏感極強的廣場舞神曲，歡快的旋律配上震耳的音量，仿佛在車廂里開起了小型演唱會，震得我耳朵嗡嗡作響。

整個車廂亂哄哄的，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像一鍋煮沸的粥，喧鬧得讓人喘不過氣。我換了好幾個姿勢，從靠著座椅到趴在小桌上，甚至找了幾張紙巾揉成團，緊緊塞在耳朵里，卻還是擋不住那些鉆進來的噪音。四個小時的車程，別說安穩睡覺，就連靜下心來喘口氣都難。我只覺得腦袋里嗡嗡作響，疲憊感像潮水般涌來，疊加著滿心的煩躁，讓這段原本不算漫長的路程，變得格外煎熬。

就在我快要忍無可忍的時候，列車員正好巡視過來，見狀便輕聲提醒：“各位旅客，麻煩大家說話小聲一點，照顧一下身邊想要休息的朋友，謝謝配合！”聽到這話，幾位大媽才稍稍收斂了音量，車廂里終于恢復了些許平靜。只是經此一折騰，我早已沒了半點睡意，只能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默默熬過剩下的旅程。

抵達保山時，已是正午時分，火辣辣的陽光炙烤著大地，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木清香。饑腸轆轆的我們，一出火車站便直奔提前安排好的餐館。簡單點了幾道當地特色菜，狼吞虎咽地飽餐一頓后，便馬不停蹄地繼續出發，輾轉顛簸了許久，終于抵達了邊陲小城芒市。午后的陽光褪去了正午的燥熱，變得溫柔和煦，帶著熱帶風情的暖風輕輕拂面，吹過發梢，也吹散了連日來的疲憊與煩躁，讓人瞬間覺得神清氣爽。

我們的第一站，便是芒市聞名遐邇的金塔與銀塔。金塔名為勐煥大金塔，矗立在雷崖讓山頂，通體由黃金包裹，在午后的陽光下熠熠生輝，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透著一股莊嚴神圣的佛韻。塔身的雕刻精美絕倫，每一處紋路都細膩逼真，承載著傣族悠久的歷史與文化，讓人忍不住駐足凝望，心生敬畏。

銀塔則名為勐煥銀塔，與金塔遙遙相對，通體潔白似雪，純凈得不染一絲塵埃。塔身倒映著藍天、白云與綠樹，構成了一幅絕美的畫卷。微風拂過，塔尖的鈴鐺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像是來自遠方的天籟，讓人瞬間靜下心來。我們沿著石階緩緩前行，細細觀賞著兩座塔的美景，隨手一拍，便是滿屏的異域風情。

虔誠地參觀完金塔與銀塔后，我們找了一處陰涼的角落坐下，點了一杯當地特色的牛香果汁，清甜的汁水順著喉嚨滑下，清爽解渴，渾身的疲憊又消散了幾分。稍作小憩休整后，我們便集中上車，驅車一個多小時，朝著下一站的美景進發。

待到夜幕降臨，天色漸暗，最令人期待的傣族孔雀宴如期而至。走進餐廳，一眼便看到了擺放在餐桌中央的孔雀宴——偌大的圓形餐桌上，各色傣家美食層層疊疊地擺放著，巧妙地拼成了孔雀開屏的模樣，栩栩如生，讓人不禁感嘆廚師的巧思。

酸辣鮮香的舂雞腳，入口Q彈有嚼勁，酸辣的滋味瞬間喚醒味蕾；軟糯香甜的菠蘿飯，帶著菠蘿的清香與米飯的軟糯，甜而不膩，讓人回味無窮；還有鮮嫩爽口的烤魚，外皮焦香，內里肉質細嫩，蘸上特制的蘸料，每一口都在舌尖綻放出獨特的滋味。除此之外，還有香茅草烤雞、傣味涼拌菜、竹筒飯等特色美食，琳瑯滿目，讓人目不暇接。

席間，身著傣族盛裝的姑娘小伙們緩緩走了過來，載歌載舞，為我們獻上了最真摯的祝福。姑娘們穿著色彩艷麗的傣族長裙，裙擺隨著舞步輕輕飛揚，像一朵朵盛開的鮮花；小伙們則穿著干練的傣族服飾，舞姿剛勁有力，充滿了陽剛之氣。悠揚的葫蘆絲旋律緩緩流淌，與大家的歡聲笑語交織在一起，濃郁的傣族風情撲面而來，讓人仿佛置身于歡樂的海洋。我們一邊品嘗著美味的傣家美食，一邊欣賞著精彩的歌舞表演，連日來的奔波與疲憊，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這一路，從贛州到昆明的深夜奔波，從昆明到保山的噪音折磨，有進站出站的匆忙折騰，有淺眠后的昏沉疲憊，也有旅途中的糟心瞬間。可當我遇見芒市金塔銀塔的莊嚴與純凈，品嘗到孔雀宴的鮮香與美味，感受到傣家兒女的熱情與淳樸時，才發現所有的奔波與疲憊，都成了遇見美景與美好的鋪墊。

這場一路向西的騰沖之旅，既有旅途奔波的真實瑣碎，也有不期而遇的驚喜與溫暖。那些曾讓我煩躁不已的瞬間，如今回想起來，反而成了旅途中最珍貴的記憶——正是因為有了這些“不完美”，才讓那些遇見美景、品嘗美食的時刻，顯得更加珍貴與難忘。

供圖謝文海（路開文化）

謝文海，江西省贛州市章貢區人，1960年生，江西省書法家協會會員，贛州市書法協會常務理事，章貢區書法家協會主席，章貢區作家協會理事。多年從事政法工作，工作之余師從名師學習書法，并創建海琳畫派，立足于贛南山水寫意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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