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廚房里傳來碗碟摔碎的聲音,緊接著是我踉蹌的腳步聲。我六十歲的腰腿,哪經(jīng)得起這樣的折騰?端著熱湯從廚房到餐桌這短短幾步路,卻讓我?guī)缀跛€四腳朝天。
"媽,您又怎么了?"女兒小云從沙發(fā)上彈起來,扶住我搖搖晃晃的身子,眼里滿是焦急。
"沒事沒事,腿麻了一下。"我強(qiáng)撐著笑容,卻掩飾不住額頭滲出的冷汗。自從老伴去年突發(fā)腦梗離開后,這個家就全靠我一個人撐著。平時還好,但最近膝關(guān)節(jié)炎加重,連做個飯都成了負(fù)擔(dān)。
小云嘆了口氣,開始收拾地上的狼藉,邊收拾邊嘮叨:"媽,我和哥哥說了多少次了,您這身體狀況不能再勉強(qiáng)自己。要不請個保姆吧?"
我抿了抿嘴,猶豫片刻后,鼓起勇氣說出了我思考了好幾天的想法:"我...我想請個男保姆。"
話音剛落,小云手中的抹布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她瞪大眼睛看著我,仿佛我說了什么驚天動地的話。
"男保姆?媽,您瘋了嗎?爸爸才走一年,您就要找男人進(jìn)家門?這傳出去讓人怎么說?"小云的聲音高了八度,我從未見過她這么激動。
我心里一陣刺痛,急忙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只是覺得男保姆力氣大,能幫我搬東西、修修家電,干些重活..."
"不行!絕對不行!"小云斬釘截鐵地拒絕,"您一個六十歲的老太太,家里住個陌生男人,成何體統(tǒng)?左鄰右舍會怎么看我們家?哥哥知道了非得氣瘋不可!"
就在我們爭執(zhí)不下時,樓下傳來了按門鈴的聲音。是王大媽來串門了,她一進(jìn)門就察覺到了屋里的火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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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了?母女倆紅著臉吵架?"王大媽放下帶來的點心,好奇地問道。
小云憤憤不平地道出了原委,語氣中滿是對我這個"不知羞恥"老母親的控訴。王大媽聽完,先是一愣,隨后竟笑出了聲:"林姐,你這主意倒是新鮮!不過,我倒覺得挺合理的。"
看著小云驚訝的表情,王大媽繼續(xù)說道:"你們年輕人想得太復(fù)雜了。我侄子家就請了個退休老師做男保姆,照顧得可好了!男人力氣大,又能修東修西的,多方便啊。"
我心里終于有了一絲底氣,望向女兒:"我老了,但我不糊涂。我只想找個能幫我分擔(dān)家務(wù)的人,絕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那天晚上,小云離開時臉色依然不好看,臨走前丟下一句:"媽,您再考慮考慮吧,這事兒我得和哥哥商量。"
我獨自一人坐在沙發(fā)上,望著老伴的照片,心里五味雜陳。難道我這個想法真的有傷風(fēng)化嗎?
第二天一大早,兒子小軍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趕來了,臉上寫滿了不快。他連門都沒進(jìn),就站在玄關(guān)處質(zhì)問我:"媽,小云跟我說了,您想請男保姆?這主意是誰給您出的?"
他的語氣讓我心里一陣難過,這個從小疼愛的兒子,現(xiàn)在卻用這種責(zé)備的口吻對我說話。窗外的陽光透過紗簾灑進(jìn)來,照在老伴留下的那把搖椅上,我恍惚間仿佛看到了他坐在那里沖我微笑。
"是我自己想的。"我嘆了口氣,慢慢走向廚房,"你們都有自己的家庭和工作,我不想麻煩你們。我這把老骨頭也不能總這么累下去..."
小軍跟進(jìn)廚房,看我顫巍巍地提起水壺,連忙接過來:"媽,不是我們不體諒您,可您想過沒有,一個陌生男人住在家里,安全怎么保證?萬一遇到壞人怎么辦?"
"再說了,"他放低聲音,一臉為難,"您一個寡居老太太找男保姆,左鄰右舍會怎么議論?我和小云還要在這個社區(qū)里生活呢,多丟人啊!"
我的手微微顫抖著,倒了兩杯茶,其中一杯差點灑出來。"我不知道為什么大家都往那方面想..."我聲音哽咽,"小軍,媽老了,但還沒糊涂到那個地步。我只是...只是需要些幫助。"
小軍看著我失落的神情,語氣緩和了些:"那為什么不請個阿姨呢?女保姆多的是,又能照顧飲食起居,又不會讓人閑話。"
"試過了,來了三個,都干不長久。"我無奈地說,"一個嫌我家太遠(yuǎn),一個嫌工資低,還有一個根本不會做家務(wù),連廚房都不愿進(jìn)。我想找個能干點重活的..."
正說著,門鈴又響了。這次是隔壁退休的李教授,他手里拿著一本我前幾天借他的書,看到小軍也在,笑著打了招呼。
不知怎的,話題又轉(zhuǎn)到了我想請男保姆的事情上。出乎意料的是,李教授居然很支持我的想法。
"現(xiàn)在很多高級養(yǎng)老院都有男護(hù)工啊,專門負(fù)責(zé)幫老人洗澡、翻身、按摩什么的。這有什么傷風(fēng)化的?"李教授推了推眼鏡,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認(rèn)識一位同事,去年摔斷了腿,就是請的男保姆照顧的,大家不僅沒有閑話,反而都很羨慕他能請到這么靠譜的幫手。"
李教授的話讓小軍啞口無言。我看著兒子尷尬的表情,心里五味雜陳。自己辛辛苦苦把孩子養(yǎng)大,老了卻連請個什么樣的保姆都要受他們指手畫腳,真是世道變了。
午飯是我和小軍在小區(qū)附近的飯館解決的。飯桌上,小軍的手機(jī)一直響個不停,都是他妻子打來的,問他什么時候回去接孩子。看著兒子焦慮的表情,我心里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決定。
"你看,你們各有各的家庭要操心,我一個人在家,有個人能說說話、幫幫忙,有什么不好?至于男女,那不是最重要的。"我輕聲說道,看著窗外被風(fēng)吹得輕輕搖晃的樹葉。
小軍放下筷子,眉頭緊鎖:"媽,我知道您一個人很孤單,但是...唉,這事兒真的很難辦。您再考慮考慮別的辦法吧。要不您搬到我家來住?"
我苦笑搖頭:"住你家?打擾你們小兩口生活?再說了,我住了一輩子的老房子,就算是爬也要爬回自己家睡覺。"
回家的路上,我們遇到了社區(qū)的張主任。他是個熱心人,聽說我們的煩惱后,竟然提出了一個折中的建議:
"林大姐,我認(rèn)識一對退休老夫妻,丈夫姓陳,以前是修理工,手藝很好,太太則擅長家務(wù)。他們正想找個兼職補(bǔ)貼生活,或許可以來幫您?老陳負(fù)責(zé)修理家電、搬重物,他太太幫忙做飯打掃,這樣不就兩全其美了?"
這個提議讓我眼前一亮,小軍也連連點頭表示贊同。就這樣,經(jīng)過張主任的介紹,陳師傅夫婦開始每周來我家三次,幫我料理家務(wù)。老陳修好了我家壞了多年的水龍頭和門鎖,他太太則把我家收拾得井井有條。
令我沒想到的是,這個安排不僅解決了我的實際困難,還給我?guī)砹艘馔獾目鞓贰j悗煾捣驄D都是健談的人,他們帶來了外面世界的新鮮事,讓我的生活不再單調(diào)。每次他們來的日子,我都會早早準(zhǔn)備好茶點,期待著他們的到來。
一個月后的周末,小云和小軍帶著各自的家人來我家吃飯。看到家里煥然一新的模樣,他們都驚訝不已。特別是當(dāng)他們看到我和陳師傅夫婦有說有笑地在廚房忙活時,臉上的表情從驚訝逐漸變成了釋然和欣慰。
晚飯后,我們一家人坐在陽臺上乘涼。小云握著我的手,有些愧疚地說:"媽,對不起,我們之前太武斷了。看到您現(xiàn)在這么開心,我們也放心了。"
小軍也點點頭:"是啊,媽。其實我們擔(dān)心的不是您請男保姆有什么不妥,而是怕您被人欺負(fù)或者被人說閑話。現(xiàn)在看來,我們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
我望著滿天繁星,心里暖融融的。生活中的許多問題,并不像我們想象的那么復(fù)雜。所謂的"傷風(fēng)化",不過是人們思想中設(shè)下的一道無形屏障。打破這道屏障,我們才能看到更廣闊的天空。
月光下,老伴的照片似乎也在微笑。我知道,他會支持我這個決定的。因為愛,不僅僅是陪伴,也是希望對方能夠活得輕松、快樂。
那晚,我做了個夢,夢見老伴坐在院子里的搖椅上,向我招手微笑。醒來時,枕巾上有淚水的痕跡,但我的心卻前所未有地平靜。
雇男保姆真的有傷風(fēng)化嗎?答案已經(jīng)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找到了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找回了生活的樂趣和尊嚴(yán)。而這,才是最珍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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