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芳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客廳里翹著二郎腿看電視的老張,手里攥著的抹布都快被擰出水來了。這已經(jīng)是她今天第四次進廚房了——早飯、午飯、下午茶,現(xiàn)在又該準備晚飯了。老張連頭都沒回一下,就跟這房子里沒她這個人似的。
"老張,今晚想吃點啥?"她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隨便,你看著辦。"老張眼睛盯著電視屏幕,語氣里帶著理所當然的敷衍。
王秀芳咬了咬嘴唇,轉(zhuǎn)身進了廚房。水池里堆著午飯后的碗筷,老張的茶杯油膩膩地擱在灶臺上,地上還散落著他吃瓜子留下的殼。她彎腰撿起那些瓜子殼時,腰椎傳來一陣酸痛,這才想起自己也已經(jīng)66歲了,不是年輕時候那個能干一整天活的農(nóng)村媳婦了。
三個月前,她還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候她剛從老家來到市里女兒家,女兒女婿工作忙,她一個人住在那套兩居室里,白天看看電視、跳跳廣場舞,日子過得清靜自在。直到在小區(qū)花園里遇到了老張。
老張也是獨居老人,老伴去世兩年了,兒子在國外定居。他看起來挺精神的,穿著干凈,說話也客氣,在花園里碰見了總會主動打招呼。慢慢地,兩人就熟絡起來了。老張?zhí)嶙h:"咱們都是一個人過,要不搭伙過日子吧?也有個照應,你看我一個大老爺們,連個熱乎飯都吃不上。"
那時候王秀芳心里還覺得挺溫暖的,想著人老了確實需要個伴兒。女兒知道后雖然有些擔心,但看她態(tài)度堅決,也就同意讓她搬去老張那邊試試看。臨走前,女兒拉著她的手說:"媽,您要是覺得不合適,隨時回來。"
可王秀芳當時哪里想得到,這搭伙過日子,竟然變成了伺候人的活兒。
剛搬過去的頭一個星期,老張還算客氣。早上會主動下樓買早點,偶爾還幫著收拾收拾桌子。可沒過多久,他就開始"適應"了。先是早飯改成她來做,理由是"你做的粥比外面買的好喝"。接著午飯、晚飯也全落到她頭上,老張說:"反正你也得吃飯,多做一個人的份兒不費事。"
王秀芳一開始也沒多想,覺得女人做飯本來就是應該的。可漸漸地,她發(fā)現(xiàn)老張的要求越來越多。衣服要她洗,房間要她打掃,甚至連他的襪子都要她每天給鋪平了曬。有一次她腰疼,躺在床上休息,老張竟然敲門進來問:"秀芳啊,我那件襯衫洗了嗎?明天要穿呢。"
![]()
那一刻,王秀芳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說不出的委屈。她這輩子伺候過公婆,伺候過丈夫,伺候過孩子,老伴去世后,她以為終于能過幾天自己的日子了。可沒想到,到了這個年紀,又成了別人的保姆。
更讓她寒心的是,老張對她從來沒有過真正的關心。她感冒了,老張只會說"多喝熱水",然后繼續(xù)看他的電視。她生日那天,老張甚至都沒記得,倒是女兒打來電話祝賀。晚上吃飯時,她試探著說了一句"今天是我生日",老張愣了一下,隨口說了句"哦,那你想吃啥,做個好吃的",然后就沒有下文了。
小區(qū)里跳廣場舞的姐妹們都看出來了。有一次,幾個老姐妹把她拉到一邊,一個叫李大姐的直接說:"秀芳啊,你這是找了個老伴兒,還是找了個大爺啊?我看那個老張,就是想找個免費保姆。"
王秀芳苦笑著擺擺手:"都這個年紀了,湊合過唄。"
"湊合?"另一個姐妹著急地說,"你看看你,才三個月就瘦了一圈,眼睛下面都是黑眼圈。這叫湊合嗎?這是折磨自己!"
那天晚上,王秀芳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隔壁房間傳來老張的鼾聲,震天響。她想起了去世的老伴,雖然那個男人也大男子主義,但至少會心疼她,會在她生病時著急,會在她累了的時候讓她歇歇。而老張呢?他只是需要一個人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至于這個人是誰,有什么感受,他根本不在乎。
轉(zhuǎn)機出現(xiàn)在一個下午。王秀芳去超市買菜,碰見了以前在老家時的鄰居劉嬸。兩人在超市門口的長椅上坐下聊天,王秀芳忍不住把這幾個月的委屈都倒了出來。
劉嬸聽完,拍了拍她的手,神秘兮兮地說:"姐啊,你這是太老實了。對付這種男人,你得來點手段。"
"什么手段?"王秀芳好奇地問。
"很簡單,"劉嬸壓低聲音,"就是讓他嘗嘗沒人伺候的滋味。你不是去你女兒那兒住幾天,或者回老家探親,看看他怎么辦?"
王秀芳一開始還猶豫,可回到家看到老張把換下來的臟衣服直接扔在衛(wèi)生間地上,連水池都不泡一下,她的心就硬了。
第二天早上,王秀芳起了個大早,收拾好了行李。老張從臥室出來時,看到她拖著箱子,愣了一下:"這是要干啥?"
"我女兒身體不舒服,讓我過去照顧幾天。"王秀芳面不改色地說,"冰箱里有菜,你自己做著吃吧。"
老張的臉色變了變,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點了點頭:"那行,你去吧。"
王秀芳拖著箱子出了門,心里既有解脫的輕松,又有一絲不安。她并沒有真的去女兒家,而是去了劉嬸家。劉嬸在城南租了個小單間,正好可以讓她住幾天。
頭兩天,老張還給她發(fā)消息,問她什么時候回來,語氣還算平靜。王秀芳只是簡單回復"再等幾天"。到了第三天,老張的消息開始頻繁起來:"秀芳,那個洗衣機怎么用來著?""秀芳,炒菜要放多少油?""秀芳,我那件襯衫在哪兒?"
王秀芳看著這些消息,心里五味雜陳。她沒有立即回復,而是等了幾個小時才簡單地回了句"說明書在柜子里"或者"自己找找"。
到了第五天,老張突然打來電話,語氣里帶著明顯的焦躁:"秀芳,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我這兒都亂套了,衣服堆了一大堆,碗也沒人洗......"
王秀芳握著電話,深吸了一口氣,說:"老張,我想跟你談談。"
"談什么?你趕緊回來吧,有什么話回來說。"老張急切地說。
"不,"王秀芳的聲音變得堅定,"我就在電話里說。這幾個月,我在你那兒是什么身份?是搭伙過日子的伴兒,還是你雇的保姆?"
電話那頭沉默了。
王秀芳繼續(xù)說:"老張,我今年66歲了,我不是來伺候人的。當初說搭伙過日子,我以為是兩個人互相照顧,互相陪伴。可你呢?你把我當什么了?你有關心過我一天累不累嗎?你知道我腰疼嗎?你記得我的生日嗎?"
"我......"老張支支吾吾。
"你什么都不知道,"王秀芳的聲音里有了哭腔,"你只知道要吃熱乎飯,要穿干凈衣服,要有人收拾屋子。老張,我不欠你的,我也不是你的保姆。"
電話那頭傳來老張的嘆息聲:"秀芳,對不起,是我不對。我確實......我確實沒想那么多。"
"你不是沒想那么多,你是壓根兒就沒把我當回事,"王秀芳擦了擦眼淚,"我這幾天想明白了,如果你只是想找個人照顧你的生活,那你花錢請個保姆。如果你真的想搭伙過日子,那就得把我當成平等的伴兒,而不是你的傭人。"
"你說得對,"老張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蒼老,"秀芳,你回來吧,我保證以后改。"
"光說沒用,"王秀芳說,"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但是咱們得約法三章。第一,家務活兩個人分擔,你不能當甩手掌柜。第二,互相關心,我不舒服的時候你得上心,不能只會說多喝熱水。第三,保持尊重,我不是你的傭人,是你的伴兒。你要是做不到,那我就回女兒家去,咱們就此分開。"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老張終于說:"行,我答應你。"
一周后,王秀芳回到了老張的家。一進門,她就愣住了。房間被打掃得干干凈凈,餐桌上擺著幾個菜,雖然賣相不怎么樣,但確實是老張自己做的。老張站在廚房門口,圍著圍裙,臉上有些局促:"我,我試著做了幾個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王秀芳的眼眶有些濕潤。她放下行李,走到餐桌前坐下,夾了一口菜嘗了嘗。有點咸,火候也不太夠,但她還是點了點頭:"不錯,有進步。"
老張松了口氣,也在她對面坐下:"秀芳,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我這輩子被老伴伺候慣了,兒子又不在身邊,確實把你當成理所當然了。我錯了。"
王秀芳看著他,認真地說:"老張,咱們都是這個年紀的人了,都不容易。我也不是非得要你伺候我,但起碼得互相尊重,互相體諒。你愿意改,我愿意再試試。"
從那以后,老張真的開始改變了。他學著做飯,雖然手藝不怎么樣,但至少不會讓王秀芳一個人在廚房忙活了。他開始主動洗碗,收拾房間,甚至還學會了用洗衣機。更重要的是,他開始關心王秀芳的感受,會問她今天累不累,腰還疼不疼,會記得她的喜好,偶爾還會買點小禮物回來。
小區(qū)里的姐妹們再見到王秀芳時,都說她氣色好多了,臉上也有了笑容。李大姐拉著她問:"你那招還真管用啊?老張改了?"
王秀芳笑著說:"人啊,有時候就是要讓他知道,你不是非他不可。只有他嘗到了沒人照顧的滋味,才會懂得珍惜。"
那天晚上,王秀芳和老張坐在陽臺上乘涼。老張給她遞了一杯茶,說:"秀芳,謝謝你還愿意回來。"
王秀芳接過茶杯,看著遠處的夜景,淡淡地說:"老張,咱們這個年紀了,圖的就是個相互陪伴。你對我好,我自然也對你好。但如果只是單方面的付出,那不叫搭伙過日子,那叫自我折磨。"
老張點點頭:"我明白了。以后咱們一起好好過日子。"
王秀芳喝了一口茶,心里終于踏實了。她知道,這一次的離開和回來,不僅僅是教會了老張如何尊重她,更是讓她自己明白了一個道理——女人到了任何年紀,都要懂得愛護自己,都要懂得拒絕那些理所當然的委屈。只有先尊重自己,別人才會尊重你。
窗外的晚風吹過來,帶著初夏的清香。王秀芳覺得,這才是她想要的晚年生活——平等、尊重、相互陪伴。而不是成為誰的免費保姆,失去自我。
特別聲明:以上內(nèi)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nèi))為自媒體平臺“網(wǎng)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