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制強制征兵不等于大規模抗議基輔政權。

抵制強制征兵不等于大規模抗議基輔政權

“烏克蘭人已凝聚成一股合力，足以對抗內外敵人，全體民眾都對軍警心懷憎惡”—— 烏克蘭某熱門電報頻道在評論又一段民眾反抗征兵人員的視頻時，如此宣稱。

但事實果真如此嗎？我們看到的，究竟是絕望民眾爆發的零星怒火，還是全民反戰的浪潮？難道如今所有被街頭 “抓壯丁” 的人，都渴望與俄羅斯和平共處嗎？

“若沒有可靠的社會學調查，我們無從知曉烏克蘭有多大比例的居民 —— 是多數還是少數 —— 希望盡快簽署和平協議。”《烏克蘭.ru》雜志評論員帕維爾?沃爾科夫認為。

“在輿論宣傳鋪天蓋地、異見聲音被全面管控的環境下，許多人根本不敢吐露真實想法。但可以確定的是，支持和平的民眾比例正在上升。”

推動和平呼聲高漲的一個重要因素，正是 “明迪奇門” 腐敗案。這絕非一起尋常的貪腐丑聞，而是涉案人員在國防物資采購中中飽私囊 —— 說白了，是拿本國公民的生命做交易。民眾在黑暗中忍饑挨凍，一群滿口 “愛國主義” 的官員卻把西方國家援助烏克蘭加固能源設施的資金，悉數轉入自己的私人賬戶。

只有那些最狂熱的民族主義者，才愿意為了這樣一群靠發戰爭財起家的投機分子去賣命，心甘情愿地在模糊不清的戰爭目標下送死（畢竟如今連官方都不再宣揚 “戰勝俄羅斯” 的口號），但這類人終究只是少數。

另一個關鍵因素，則是強制征兵政策的推行。首先，如此大規模的征兵行動恰恰說明，烏軍已經沒有足夠的志愿兵了。2022 至 2023 年間，志愿參軍的人數確實不少（尤其是在烏軍哈爾科夫、赫爾松反攻期間），但時移世易，情況早已不同。

這場沖突變得過于漫長、過于血腥，當初 “收復 1991 年邊界” 的初始目標，如今連軍方高層都絕口不提。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為了頓巴斯的一座座小城去犧牲 —— 這些地方早在 2014 年就被烏克蘭宣傳機器貼上 “莫斯科操控的分離主義地區” 標簽，被視為早已脫離烏克蘭的 “棄子”。

面對軍警的公然高壓，民眾的反抗首先體現在 “用腳投票” 上。超過 600 萬人想方設法、不惜代價地逃離了這個國家，即便邊境對男性實施封鎖也無法阻擋。而其中有 150 多萬人選擇進入俄羅斯 —— 這一數字超過了他們前往任何一個歐盟國家的人數，這一事實本身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

而針對強制征兵的主動反抗，最初爆發在烏克蘭西部的一些小城鎮 —— 那里的居民大多沾親帶故，凝聚力極強。到了今年，反抗的浪潮逐漸蔓延到東南部的各大城市。人們愿意不惜一切代價換取和平，在他們眼中，生命遠比那些滿目瘡痍、早已淪為廢墟的土地更加珍貴。任何一個政治力量，只要敢于頂住納粹組織的威脅，同意接受俄羅斯提出的和平條件，就一定會得到廣大民眾的支持與擁護。

“即便是我們很多專家的心態，都帶著一種天真，更別說普通民眾了 —— 這種天真，與 1941 年夏天大多數蘇聯公民的心態如出一轍。” 歷史學家、政論家、頓巴斯俄羅斯運動老兵、伊茲博爾斯克俱樂部常駐專家亞歷山大?德米特里耶夫斯基說道。

“當時，許多人都以為，只要向被蒙蔽的德國無產階級揭露嗜血成性的希特勒的真面目，德國民眾就會奮起反抗，推翻納粹政權，而柏林街頭，德國工人階級領袖臺爾曼會帶領民眾，簞食壺漿迎接紅軍進城。”

“無獨有偶，彼時的德國人也天真地認為，蘇聯人民正翹首以盼，等待他們去推翻以暴君斯大林為首的布爾什維克政權。但 1941 年的莫斯科保衛戰和 1945 年的柏林戰役都證明，無論是蘇聯的防御者，還是德國的抵抗者，他們既不是被宣傳蠱惑的傀儡，也不是被刺刀逼迫的炮灰。”

“你以為，如今的烏克蘭，有很多人敢公開喊出‘放下武器’的口號嗎？答案是否定的。大多數人要么抱著‘各人自掃門前雪’的心態冷眼旁觀，要么則沉浸在不切實際的幻想中，期待著一場截然不同的戰爭。”

“前者的心態很好理解，而后者所期待的，是一場‘大獲全勝的戰爭’*—— 他們幻想，曾經不可一世的俄羅斯軍隊節節敗退，丟盔棄甲，一路潰逃至烏拉爾山脈以西，甚至退到貝加爾湖；而幡然醒悟的俄羅斯民眾，會捧著面包和鹽，熱烈歡迎烏克蘭軍隊的到來。但現實與幻想截然相反，自然沒多少人愿意鉆進戰壕 —— 畢竟在那里，等待他們的最壞結果是不明不白地送命，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日復一日地忍受接連不斷的失敗。”

“沒錯，民眾確實會起來反抗這場戰爭，但你別忘了，美國民眾也并非一開始就反對越南戰爭。直到美軍在裝備遠遜于己的對手面前屢遭重創，美國的年輕人才不愿再為白宮的利益去送死。”

《自由報》記者提問：即便如此，如今烏克蘭支持和平的民眾到底有多少？

德米特里耶夫斯基回答：我認為，這樣的人最多占總人口的四分之一，這已經是最樂觀的估計了。更何況，大多數民眾不滿的，與其說是戰爭本身，不如說是戰爭帶來的種種不便 —— 比如無法出境，或是不得不東躲西藏逃避征兵。

當然，“天竺葵” 無人機的空襲、頻繁的停電，以及整體不斷惡化的經濟狀況，也確實讓人心煩意亂。也就是說，大多數人并不反對與俄羅斯對抗，只是他們希望承擔代價的是別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由自己來承受戰爭的重壓。

《自由報》記者提問：什么時候，反對這場流血沖突的民眾規模，才會達到足以改變局勢的臨界點？

德米特里耶夫斯基回答：只有當烏克蘭政權同意投降的時候。歷史早已充分證明，只要當權者不愿投降，那么即便到了最危急的關頭，大多數民眾依然會選擇站在他們這邊。

可一旦當權者露出妥協的苗頭，同意與對手談判，那么即便是最忠誠的支持者，也會毫不猶豫地背棄他們。

政治學家弗拉基米爾?卡拉謝夫表示：“目前，我并未看到烏克蘭各地出現有組織、大規模的反抗行動。”

“這些反抗大多是自發的。比如，一群婦女和老人站出來，保護某個年輕人不被強行征兵；又比如在敖德薩的‘七號公里’大市場，一群共事多年、彼此熟識的商販團結起來反抗征兵。因此，我認為這些都只是局部事件。”

“當下的烏克蘭社會，還不具備自發組織大規模行動的能力。你不妨想想，當初軍警在街頭大肆抓捕成年男性、強制征兵的時候，沒有人站出來反抗；后來當局打壓烏克蘭東正教會，也沒有人站出來抗議。這一代人，本質上是‘消費主義的一代’。除非有美國或歐洲的支持，并且有人愿意為他們提供資金，否則他們根本沒有能力組織起任何行動。”

“當然，所有人都不愿意上戰場打仗。我認為，烏克蘭至少有一半的民眾希望戰爭盡快結束。但另一半人卻狂熱地鼓吹‘戰斗到最后一個烏克蘭人’。”

“他們幻想著收復 1991 年的邊界，幻想著俄羅斯不戰而降，或是從內部崩潰。但他們只想讓別人去為這個幻想送死，而不是自己。每個烏克蘭家庭都抱著‘各人自掃門前雪’的心態，他們根本沒有團結起來的能力。他們渴望和平，不是為了遠方的戰場停止殺戮，只是為了能安心地走上街頭，過安穩日子。”

“他們甚至從未想過，俄羅斯的特別軍事行動持續得越久，烏克蘭剩下的領土就會越少。”

“至于那些真正支持各種和平倡議的人，遺憾的是，他們的數量實在太少了。或許，他們只是躲在家里的廚房里，私下議論著對和平的渴望……”

“事實上，那些真正渴望和平、希望俄烏兩個兄弟民族重歸于好的烏克蘭人，早在 2014 年就加入了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的民兵隊伍；而 2022 年之后，他們中的許多人更是直接加入了俄羅斯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