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前夫張建國住院的消息,是在一個悶熱的午后。
我正在社區超市門口擇菜,手機突然響起來,是他現任妻子小蝶打來的。電話那頭傳來哭哭啼啼的聲音:"嫂子,建國他真的病了,這次是真的!醫生說是急性胰腺炎,差點就沒命了……"
我手里的芹菜葉子掉了一地。
說實話,聽到這個消息,我心里五味雜陳。不是心疼,更不是后悔,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就像壓在心口十幾年的那塊石頭,終于在這一刻有了松動的跡象。
旁邊賣菜的王嬸探過頭來:"咋了?臉色這么難看?"
我擺擺手,蹲下身把菜葉子撿起來,心里卻翻江倒海。
張建國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就像一場長達十五年的噩夢。結婚那會兒,他在工廠上班,每個月工資不高,但人看著挺老實。我爸媽覺得老實人靠譜,就把我嫁給了他。可誰能想到,老實只是表面,骨子里藏著的是懶惰、自私,還有那種把所有責任都往別人身上推的本事。
婚后第三年,他開始"生病"。
一開始是頭疼,三天兩頭說自己頭暈,不能上班。我陪著他跑了好幾家醫院,做了CT、核磁共振,什么檢查都做了,醫生說沒問題。可他就是不信,非說自己有病,躺在床上不起來。后來又是胃疼、腰疼、腿疼,總之渾身上下哪兒都疼,就是檢查不出毛病。
那些年,家里的重擔全壓在我身上。我白天在服裝廠踩縫紉機,晚上回家還要做飯、洗衣服、照顧孩子。他呢?躺在床上玩手機,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兒子小磊問:"媽媽,爸爸為什么總是生病?"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說:"爸爸身體不好,你要聽話。"
最讓我寒心的,是他那套甩鍋的本事。兒子成績不好,他說是我沒教育好;家里經濟緊張,他說是我不會持家;就連他自己找不到工作,也要怪我"旺夫運不好"。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跟他吵了起來。他當著孩子的面指著我鼻子罵:"你就是個掃把星!克夫的命!我要不是娶了你,早就發財了!"
那天晚上,我抱著兒子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來,看著鏡子里滿臉憔悴的自己,我知道,這日子沒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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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那年,我四十二歲。
張建國當然不愿意。不是因為舍不得我,而是舍不得那個免費保姆和提款機的身份。他又開始"生病"了,這次說是心臟不好,動不動就捂著胸口,一副隨時要死的樣子。他媽也來幫腔,在我單位門口鬧,說我不要臉,丈夫病成這樣還要離婚。
我沒理會。十五年的婚姻,我已經看透了他的把戲。我找了律師,收集了他這些年裝病不上班的證據,還有他在外面打牌賭博的照片。法院開庭那天,他還想演戲,說自己病得起不來床。法官當場要求他去醫院檢查,結果顯示一切正常。
最后,法院判決離婚,兒子歸我,他每個月支付八百塊撫養費。
走出法院那天,天空特別藍。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這十幾年壓在胸口的大石頭終于落地了。旁邊的律師笑著說:"恭喜你,重獲新生。"我點點頭,眼淚卻止不住地流。
離婚后的日子,雖然累,但心里敞亮。我在服裝廠繼續干活,業余時間學會了做電商,在網上賣自己做的手工鞋墊和枕頭。生意慢慢做起來了,每個月能賺三四千塊,加上廠里的工資,日子過得還算可以。兒子也懂事了,成績一點點提高,去年還考上了重點高中。
至于張建國,離婚沒到半年,他就跟小蝶好上了。小蝶是網吧的收銀員,比他小十五歲,長得花枝招展的。聽說他追小蝶的時候,又是那套裝可憐的把戲,說自己被前妻拋棄,身體不好,需要人照顧。小蝶心軟,就跟他在一起了。
鄰居李姐跟我說這事的時候,還替我打抱不平:"這個沒良心的,離婚這么快就找了新的!"
我笑了笑:"他愛找誰找誰,跟我沒關系了。"心里卻在想,小蝶啊小蝶,你這是往火坑里跳呢。不過話又說回來,有些苦,不親自嘗一嘗,怎么會懂呢?
果然,沒過多久,小蝶就嘗到苦頭了。
兩人結婚后,張建國的老毛病又犯了。他跟小蝶說自己有嚴重的糖尿病,不能干重活,不能受刺激。小蝶信以為真,辭了工作在家照顧他。可日子一天天過,她發現不對勁。張建國除了躺著玩手機,什么都不干,家里的錢全靠她娘家接濟。她提出讓他去找份輕松的工作,他就開始裝病,不是說頭暈,就是說胸悶。
小蝶的哥哥是個暴脾氣,有一次來家里,看見張建國躺在床上打游戲,氣不打一處來,揪著他去醫院檢查。結果出來,血糖正常,心臟正常,什么毛病都沒有。小蝶這才明白,自己被騙了。
她哭著打電話跟我訴苦,說自己瞎了眼,嫁了個廢物。我在電話那頭靜靜聽著,沒有幸災樂禍,只是平靜地說:"這就是他的本性。你年輕,趁早離了吧,別像我一樣浪費那么多年。"
可小蝶沒有離。她說自己已經懷孕了,想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我聽了,心里一陣嘆息。女人啊,總是這樣心軟,總想著為別人犧牲自己。
孩子生下來后,張建國更是有了甩鍋的理由。孩子哭鬧,他說是小蝶不會帶;孩子生病,他說是小蝶沒照顧好;家里沒錢,他說是小蝶娘家不給力。小蝶的日子過得苦不堪言,整個人瘦得脫了形。
去年過年,我在超市遇到她,幾乎認不出來了。她推著嬰兒車,頭發亂糟糟的,眼睛里滿是血絲。看見我,她愣了一下,然后低下頭,匆匆走了。我望著她的背影,想起當年的自己,心里五味雜陳。
這次張建國是真的病了。
小蝶在電話里說,前兩天他在家喝了半斤白酒,還吃了一大盤紅燒肉。半夜突然肚子疼得打滾,疼得滿床打滾,臉色煞白。送到醫院一查,急性胰腺炎,醫生說再晚來半小時,人就沒了。
我掛了電話,坐在那兒發了好一會兒呆。說來也諷刺,他裝了那么多年的病,騙了那么多人,最后真的病了,反而沒人相信。小蝶說,剛開始他喊疼的時候,她還以為又是裝的,猶豫了好久才叫救護車。
王嬸在旁邊說:"這就叫報應啊!狼來了的故事,連小孩子都知道。"
我點點頭,心里卻沒有想象中的痛快。
晚上回到家,兒子正在寫作業。他抬起頭問我:"媽,我爸怎么樣了?"
"住院了,急性胰腺炎。"我淡淡地說。
兒子沉默了一會兒,說:"媽,我周末想去看看他。"
我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好,媽陪你去。"
周末,我和兒子去了醫院。病房里,張建國躺在床上,臉色蠟黃,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看見我們進來,他眼神閃了閃,嘴唇動了動,卻什么也沒說。
小蝶抱著孩子坐在旁邊,看見我,眼淚刷地流下來:"嫂子,我真的撐不住了……"
我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個比我小十幾歲的女人,此刻看起來比我還要蒼老。
兒子站在床邊,看著他爸,叫了一聲:"爸。"
張建國轉過頭,眼眶有些紅:"小磊,你來了……"
"嗯。"兒子點點頭,"醫生怎么說?"
"說要住院半個月,花費得好幾萬……"張建國說著,看向我,眼神里有祈求,也有愧疚。
我知道他想說什么。他想讓我幫忙出錢。
沉默了幾秒鐘,我開口道:"我可以借給你兩萬塊,但是要打借條,慢慢還。"
張建國愣住了,大概沒想到我會這么說。他張了張嘴,最后低下頭:"謝謝。"
走出醫院,兒子問我:"媽,你為什么還要幫他?"
我看著天空,想了想說:"不是幫他,是不想讓自己留遺憾。再說,他到底是你爸。但是媽媽也要讓你明白,幫助不等于縱容。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這是做人的底線。"
兒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張建國出院后,生活發生了變化。
這場大病把他嚇得不輕。醫生警告他,再這么糟蹋身體,下次可能就沒這么幸運了。他開始戒酒,飲食也清淡了許多。更重要的是,他終于愿意出去找工作了。
小蝶跟我說這些的時候,語氣里帶著不可思議:"嫂子,他真的變了。現在在小區當保安,每天按時上下班,晚上回來還會幫我帶孩子。"
我笑了笑,沒說什么。人是不是真的變了,時間會證明一切。
不過,有些東西是回不去了。小蝶的眼神里,再也沒有了當初那種信任和依賴,更多的是一種疲憊的麻木。她變得精明了,把錢都攥在自己手里,每個月給張建國固定的生活費,其余的一分都不多給。
有一次在超市遇到他們,張建國推著購物車,小蝶在旁邊看著,說要買什么不買什么。我看著他那小心翼翼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可憐,又有些可悲。
王嬸湊到我耳邊說:"看見沒?現在輪到他伺候人了。"
我搖搖頭:"不是報應,是成長的代價。只是這代價,付得太晚了。"
我的生活繼續往前走。電商生意越做越大,去年還在市里參加了創業培訓,認識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姐妹。我們經常一起交流經驗,互相鼓勵。有人問我后不后悔那么晚才離婚,我說不后悔,因為每一步都是必經之路。
兒子今年高三,成績穩定在年級前五十。他說想考外省的大學,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支持他,因為我希望他能走得更遠,活得更明白。
至于張建國,他欠我的那兩萬塊,每個月還五百,已經還了一年多。上個月還錢的時候,他突然說:"對不起。"
我愣了一下,然后平靜地說:"知道錯了就好,好好過日子吧。"
走出他們家小區,暮色四合,街燈一盞盞亮起來。我突然想起一句話:有些人,不必原諒,但可以放下。
人生啊,就是這樣。你以為的報應,其實是他自己種下的因果。而我要做的,不是等著看他的笑話,而是活出自己的精彩。
那天晚上回到家,我給自己泡了一杯茶,坐在陽臺上看著夜空。城市的燈火璀璨,生活還在繼續。我知道,最好的報復不是看著對方過得不好,而是讓自己過得越來越好。
這些年走過來,我終于明白: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不是跟誰計較,而是要對得起自己。至于那些曾經傷害過你的人,時間和生活自會給他們答案。
而我,早已在那場離婚里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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