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下午,太陽烤得人渾身發燙。坐在咖啡館靠窗的位置,我不停地看表,已經過了約定時間十分鐘,今天相親的對象還沒出現。冰美式已經喝了半杯,冰塊幾乎化完了,杯壁上的水珠順著杯子滑落,在桌面上匯成一小灘水漬。
"王小姐,不好意思,路上堵車了。"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氣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他穿著一件煙灰色襯衫,略有些皺,額頭上還滲著細密的汗珠。
"沒關系,剛到不久。"我禮貌地笑笑,指了指對面的位置。
這是這個月第三次相親了。在我們縣城,35歲的女人還單身,簡直成了親戚們茶余飯后的談資。我倒不在意這些閑言碎語,只是架不住老媽的嘮叨和"好意"。
"我叫王梅,縣醫院做護士,今年35歲。"我主動介紹自己,語氣平靜得像在敘述別人的故事。
"我叫張明,縣建設局上班,今年38。"他拿起菜單,點了杯咖啡后,目光直直地看向我,"你之前有過婚史嗎?"
我愣了一下,"沒有,一直忙工作,沒顧得上這些事。"
他臉上閃過一絲似乎是失望的表情,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接下來的談話像是例行公事,從工作聊到家庭,從興趣愛好聊到生活習慣。張明看起來挺正常,工作穩定,家里條件也不錯,但我總感覺他的眼神和態度透著一絲奇怪,仿佛在評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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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么一直單身到現在?"在咖啡上來后,他突然直接地問。
這問題我已經回答過無數次了,但每次都讓我感到被審問。正當我準備用標準答案搪塞過去時,服務員送來了一盤點心,打斷了這個讓人不舒服的話題。
張明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一眼,表情變得有些復雜。"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他快步走出了咖啡廳。
透過玻璃窗,我看到他在外面激動地說著什么,手勢頻頻,神情嚴肅。直覺告訴我,這次相親恐怕又要無疾而終了。
張明回來后,臉色明顯不如之前輕松。他喝了口咖啡,像是在組織語言。"王小姐,你看起來確實很優秀,但是..."他停頓了一下,眼神閃爍,"我其實更傾向于找一個有過婚姻經歷的人。"
這話如同一記悶棍,讓我一時反應不過來。"為什么?"我幾乎是脫口而出。
"這樣說吧,"他放下咖啡杯,聲音壓低了些,"我覺得經歷過婚姻的女人更成熟,更懂得珍惜,也更能理解男人的需求。而且..."他眼神中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離過婚的女人,要求不會那么高,更好相處。"
我感到一陣荒謬和憤怒。"你的意思是,離過婚的女人更容易滿足你的條件,因為她們可能自卑或者急于找個依靠?"
他似乎沒料到我會這么直接,表情有些尷尬。"你別誤會,我只是覺得婚姻是一種歷練,經歷過的人會更珍惜..."
"那你自己有過婚史嗎?"我打斷他。
"沒有,我一直在等一個合適的人。"
"所以,你沒經歷過婚姻,卻認為有過婚姻的女人更成熟?"我冷笑一聲,"看來你對自己的要求和對女方的要求是不一樣的啊。"
我們的談話開始變得尷尬。張明不時看表,而我則在思考著如何體面地結束這次荒唐的相親。
正當氣氛凝固時,我接到了醫院的電話,急診科缺人手,需要我去頂班。這是個絕佳的臺階,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它。
"抱歉,醫院有急事,我得立刻過去。"我起身拿起包,準備離開。
張明也站起來,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沒關系,改天再聊?"他的語氣里已經沒了之前的熱情。
"不用了,我想我們不合適。"我毫不猶豫地回絕,轉身離開了咖啡館。
走在回醫院的路上,我的心情復雜得難以形容。不是因為又一次相親失敗而難過,而是為了張明那種帶著偏見的擇偶標準感到氣憤和無奈。
到醫院后,忙碌的工作讓我暫時忘了這件事。直到晚上交接班時,我的好友小李問起今天的相親情況。
"別提了,又碰到個奇葩。"我苦笑著把遭遇告訴了她。
小李是個剛離婚不久的單身媽媽,聽完我的描述后,她的表情變得有些沉重。"你知道嗎,我去相親,遇到的情況更糟。很多人一聽說我離過婚還帶著孩子,連坐下來喝杯咖啡的機會都不給。"
我們對視一眼,同時笑了,笑聲中帶著苦澀。社會的偏見和成見,似乎給每個人都戴上了標簽。
幾天后,我媽又打來電話,興高采烈地說又給我介紹了一個"條件不錯"的男人。我剛想拒絕,電話那頭已經在滔滔不絕地說著對方的好處。
"媽,我想先問清楚,他有什么特殊的擇偶要求嗎?"我謹慎地問。
"沒什么特別的,就是想找個顧家、善良的姑娘。對了,他說希望對方沒結過婚,覺得這樣更單純。"
我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世界真是奇妙,有人只想要離異女性,有人又只接受未婚女性。而我們,不過是被貼上標簽的商品,被挑選,被篩選。
"媽,我決定暫時不相親了。"我堅定地說,"我想給自己一點時間,也許我會遇到那個不在意這些標簽的人。"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傳來了媽媽無奈的嘆息。"好吧,你自己考慮清楚,別到時候真的錯過了好機會后悔。"
掛了電話,我站在醫院的窗前,看著窗外的月亮。35歲,在很多人眼中已經是"大齡剩女"了,但我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不足。我有穩定的工作,有自己的小公寓,有一群好朋友,生活充實而獨立。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收到一條信息,是張明發來的:"王小姐,經過這幾天的思考,我覺得我之前的觀點有些偏激。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可以再見一次面深入了解嗎?"
我沒有立即回復,而是把手機放到一邊。窗外,城市的燈火依然璀璨,人們各自奔忙在自己的生活中。婚姻不是救贖,愛情也不該帶著條件和標簽。
第二天一早,我回復了張明:"謝謝你的坦誠,但我們真的不合適。祝你找到理想中的伴侶。"
發完消息,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也有權利拒絕那些讓自己不舒服的關系。無論是35歲的未婚女性,還是離異的單身媽媽,我們都值得被尊重,值得擁有不被貼標簽的愛情。
也許有一天,我會遇到那個真正走進我內心的人,那時候,年齡、經歷都不再是障礙,而是彼此欣賞和理解的基礎。
走出醫院大門,陽光正好,我深吸一口氣,邁步向前。人生的道路還很長,而我,正以自己的方式,勇敢地走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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