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3月27日黎明,渤海灣以西不過百里的冀南公路上,晨霧尚濃,一支日軍汽車隊疾馳而過。沒人注意到,一名肩膀纏著繃帶的中國軍官趴在最后一輛卡車底盤上。他就是八路軍冀南軍區敵工隊長石嘉植,二十分鐘前,他剛被從龍華憲兵分隊帶往德州憲兵司令部“進一步審訊”。此行并非羈押轉監那么簡單,日軍想把他一路押到濟南,從他嘴里撬出整個冀南地下交通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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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嘉植的被捕源于一次看似偶然的街頭盤查。三天前,他在德州南關勸回失聯的日語干事譚貴忠,結果兩人半道撞上憲兵巡邏。譚貴忠臨陣慌亂,口音露餡,雙雙被押。更致命的是,縣城偽保安隊副隊長劉同福偷偷遞上密報——這名高個子軍官正是八路軍敵工科關鍵人物。劉同福原本受過石嘉植的嚴厲斗爭,伺機報復已久。
押至龍華,日本憲兵隊隊長西澤沒急著動刑,先端來熱茶香煙,裝出客氣模樣。談話五分鐘就陷入僵局,隨后皮鞭、皮靴、竹簽、帶火星的鐵簽輪番上陣。第五天夜里,石嘉植因失血昏迷,被冷水潑醒后依舊沉默。不得不說,西澤第一次覺得,這個二十五歲的青年與以往任何俘虜都不同。
拷問無果,憲兵隊換了策略。石嘉植被送進一間鋪著地毯、擺滿洋酒水果的客房。第二天,特高課少佐福田出面,以溫言利誘為主。“石君,你的用處可不止一份情報。合作,就能活得舒服。”石嘉植端坐不語,只淡淡道:“若要合作,你們得讓我先見一個人。”福田以為機會來了,立刻追問。石嘉植報出一個名字——“佐藤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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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悅子是偽德州商工會會長的獨生女,父親替日軍搜糧,臭名遠揚。兩周前,她被憲兵隊“請”去做對石嘉植的滲透工作。憲兵相信,年輕姑娘的感情攻勢加上物質誘惑,也許比刺刀更有效。于是,夜色里,悅子被帶進那間客房。
石嘉植抬眼,只問一句:“你是自愿的嗎?”姑娘怔住,面色微白。短暫沉默后,她壓低聲線:“我沒得選。父親押著全家性命向我下命令。”這幾秒鐘對話,已讓石嘉植判斷出:眼前人并非徹頭徹尾的敵人,而是一枚被掌控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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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兵隊沒有聽到房內細語,只在門口等結果。數晚相處,石嘉植表現出“動心”模樣,先索來五百塊現洋,說是給準新娘買嫁衣。福田大喜:“看來計劃奏效。”對外,憲兵隊放出“石隊長已轉化”的風聲,審訊室里連刑具都蒙上了油布。
姑娘拿著現洋回房,石嘉植低聲布置:“再借口去鄉下報喜,出城后別回,繞道去八路軍交通站。”悅子眼圈一熱,卻只吐出一個字:“好。”臨別時,石嘉植遞給她一張手掌大小的竹片,上面刻著簡短路線暗號——那是冀南軍區急需傳出的新敵情,他把竹片藏在她腰帶內側縫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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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上旬的一個夜晚,悅子被批準乘車南下“探親”。她離開時,沒帶走任何貴重物品,只帶走了那枚竹片。守門憲兵毫無防備,以為新娘子很快就會回來挑嫁妝。
次日拂曉,福田得到消息,八路軍游擊分隊夜襲德州西站,炸毀兩列軍需車皮。憲兵隊很快意識到,石嘉植根本未被“策反”。惱羞成怒的西澤提刀闖進客房,高喊:“最后一次機會!”石嘉植卻直視他,大義凜然:“冀南十萬百姓都知道,你們遲早要滾。”西澤狂怒,刀鋒連刺,房門外傳來兩聲沉悶悶的“哐當”,憲兵把血跡淋漓的擔架抬往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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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歲,生命定格。與他一同離開的,還有房間那盞始終未熄的油燈。油煙映著墻上斑斑血跡,仿佛在提醒,強權面前仍有人選擇硬骨頭。
幾日后,冀南軍區接到竹片密報,迅速調整交通站布局。此后相當長一段時間,日軍在德州至龍華一線的破襲活動屢屢撲空。負責偵查的冀南情報科在工作日志上寫下:石嘉植,犧牲,任務已完成。
劉同福的下場也沒好到哪里。1944年秋,八路軍清剿偽保安隊時,他被鄉親認出,匆匆逃向津浦路南段,途中跌入亂槍之中。譚貴忠則在戰友幫助下重返部隊,用行動洗刷了當初的臨陣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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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州城東那間早已被日軍焚毀的客房,殘墻上還能隱約看到火燼烤出的黑痕。燒焦的木梁下,一塊碎裂的瓷杯靜靜躺著,上面依稀刻著兩個漢字:嘉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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