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尋山記：免費山野間的清風與晨光

寧波尋山記：免費山野間的清風與晨光

寧波的山從不是遙不可及的盛景，而是藏在城郊的日常。那些不收門票的山巒，載著松風、溪聲與農人的煙火氣，等著人踏足。杖錫的櫻花、大雷山的茶園、金峨山的杜鵑、福泉山的竹影，每一座山都有自己的脾氣，卻都揣著最坦誠的風景——不用花錢，只需帶著一雙腳，就能與清風撞個滿懷。

杖錫：櫻花道上的云與溪

從海曙城區驅車一小時，往四明山北麓走，杖錫的山影就浮在晨霧里。山腳下的杖錫村，村口賣筍干的周阿婆正往竹籃里裝新曬的干貨，看見我背著手杖就笑：“去櫻花古道吧？這時候櫻葉剛抽芽，嫩得能掐出水，路上的溪泉能直接喝。”她塞給我兩顆烤土豆，“墊墊肚子，山上的路要走一個鐘頭才到觀景臺。”

登山的路是青石板鋪的，被幾代人的腳磨得發亮，路邊的櫻花樹都有幾十年樹齡，枝椏斜斜伸向天空，春天花開時像鋪了條粉白的云路。此刻櫻葉剛舒展，嫩綠色的葉片在風里晃，陽光穿過葉隙，在石板上投下跳動的光斑。走不遠就聽見溪聲，山溪順著溝谷流淌，水淺處能看見青褐色的鵝卵石，幾只石蛙“撲通”跳進水里，驚起細小的漣漪。

半山腰的亭子里，幾位晨練的老人正歇腳，搪瓷缸里泡著山菊茶，香氣混著松脂味飄過來。“往前拐個彎有片竹林，春筍剛冒頭，不過別亂挖，村里有專人管著。”一位戴草帽的大爺指著遠處的山坳，“那是‘商量崗’，以前山民議事的地方，現在能看見整個杖錫的全景。”我順著他指的方向走，果然看見一片翠綠的竹海，竹葉在風里“沙沙”響，像誰在輕輕翻書。

快到山頂時，路變得陡起來，石階上長著薄薄的青苔，得踩著邊緣走才穩。忽然聽見清脆的鳥鳴，幾只灰喜鵲從頭頂飛過，停在不遠處的松樹上。山頂的觀景臺是塊平整的巨石，站在上面能看見連綿的群山，云霧在山谷間游走，把遠處的山峰襯得像水墨畫。風里帶著濕潤的草木氣，深吸一口，連肺里都透著清爽。下山時路過周阿婆的攤子，她正和村民聊天，看見我就喊：“下次櫻花開的時候來，漫山遍野都是粉的，比城里的公園好看十倍。”

大雷山：茶園深處的霧與香

從杖錫往東南走四十分鐘，就到了鄞江鎮的大雷山。山腳下的茶園里，采茶的陳阿婆正彎腰摘芽尖，手指在茶樹間翻飛，竹籃里的茶葉很快堆起一小撮。“來爬山啊？從茶園邊上的路上去，平緩得很，老人小孩都能走。”她的草帽上沾著茶沫，“這是明前茶，最嫩的時候，泡在水里像立著的針。”

登山的路就繞著茶園轉，路邊的茶樹修剪得整整齊齊，一行行順著山勢鋪展開，像綠色的梯田。清晨的霧氣還沒散，沾在茶葉上，亮晶晶的像撒了層碎鉆。偶爾能看見茶農背著竹簍走過，腰間掛著的水壺“叮咚”響，嘴里哼著本地的小調，聲音混著霧氣流淌。走累了就坐在茶園的石凳上歇腳，伸手就能摸到帶著露水的茶芽，指尖沾著淡淡的茶香。

山路漸漸往高處走，茶園換成了松林，高大的松樹遮天蔽日，陽光只能從枝葉間漏下幾縷。松樹下長著不少野生的蕨類植物，葉片卷曲著像小拳頭。路邊的指示牌是村民自己做的，木板上用紅漆寫著“往山頂1500米”，字跡有些歪歪扭扭，卻格外親切。轉過一道彎，看見一汪山泉，泉眼從石縫里滲出來，積成一個小小的水潭，潭邊放著幾個塑料瓶，是登山人用來接水的。

山頂沒有觀景臺，只有一塊刻著“大雷山”的石頭，周圍長滿了野草。站在這里能看見山下的鄞江古鎮，白墻黑瓦的房子錯落有致，奉化江像一條銀色的帶子繞著鎮子。幾位年輕人正在拍照，他們帶著野餐墊，手里拿著剛摘的野草莓，笑得格外開心。下山時路過陳阿婆的茶園，她已經摘完茶在休息，看見我就遞來一杯熱茶：“嘗嘗，剛泡的，比城里買的香。”茶湯清亮，入口甘醇，余味里全是山野的清香。

金峨山：杜鵑坡上的光與影

從鄞州中心驅車半小時，就能看見金峨山的輪廓，山頂的電視塔在陽光下格外顯眼。山腳下的金峨村，村口的老樟樹下，看山的王大叔正給樹苗澆水，他的膠鞋上沾著泥土：“爬山就走杜鵑坡那條路，四月花開的時候，紅的粉的鋪滿山，現在雖然沒花，樹陰濃，涼快。”他指了指路邊的小路，“順著走，每五十米有個紅布條標記，不會迷路。”

剛進山的路很平緩，兩旁是低矮的灌木叢，偶爾能看見幾朵紫色的野花。走了大約二十分鐘，路開始變陡，石階旁的杜鵑花叢長得很茂盛，枝條上長滿了尖尖的嫩芽。王大叔說，這些杜鵑都是野生的，有幾十年了，每到春天，花能開得有碗口大。陽光穿過杜鵑花叢，在石階上投下斑駁的影子，走在里面像穿過天然的畫廊。

半山腰有一片開闊的平地，以前是山民放牛的地方，現在被村民改成了臨時休息區，擺著幾張石桌石凳。幾位老人正在下棋，棋盤是刻在石桌上的，棋子是撿來的鵝卵石，黑的白的分得很清楚。“往上走還有個仙人洞，洞口能容兩個人并排站，里面很涼快。”下棋的李大爺抬頭說，“不過路有點滑，要小心。”我順著他指的方向走，果然看見一個天然的石洞，洞口掛著幾串風干的野葡萄，是以前登山人留下的。

通往山頂的路最陡，石階幾乎是垂直的，得扶著旁邊的樹干才能往上走。快到山頂時，忽然聽見一陣風吹過，松濤聲從耳邊掠過，格外壯觀。山頂的平臺很寬敞，站在這里能看見整個象山港，遠處的海面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層金子。幾位登山的人正在放風箏，風箏飛得很高，在藍天上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下山時遇見王大叔，他正往山上走：“去看看那些杜鵑，別被人踩壞了。”他的身影漸漸融進山林，像一棵扎在山里的樹。

福泉山：竹海里的風與聲

從東錢湖驅車二十分鐘，就到了福泉山的山腳下。這里沒有明顯的入口，只有一條順著竹海延伸的小路，路口的石頭上用紅漆寫著“免費登山”，是村民自己標注的。正在砍竹子的張師傅直起腰：“往里走就是上山的路，全是竹林，夏天來最舒服，比空調還涼快。”他手里的砍刀很鋒利，竹節被砍斷的聲音“咔嚓”響，帶著新鮮的竹香。

山路藏在竹海深處，兩旁的毛竹長得又高又密，枝葉交錯在一起，把天空遮得嚴嚴實實。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碎銀。走在竹海里，能聽見風穿過竹葉的聲音，“沙沙”的像一首輕音樂，偶爾有竹葉飄落，輕輕落在肩上。路邊的竹筍剛冒頭，裹著褐色的筍衣，張師傅說：“這些是‘鞭筍’，不能挖，要留著長成竹子。”

半山腰有一口老井，井口用石頭砌成，旁邊放著一個竹制的水瓢，是村民特意放在這里的。井水很清，能看見井底的鵝卵石，舀一瓢喝，涼絲絲的帶著竹子的清香。井邊的石頭上，刻著“福泉”兩個字，是以前的山民留下的。休息的時候，能聽見遠處的鳥鳴，還有山民喊山的聲音，在山谷里回蕩。

山頂是一片平坦的草地，草地上長著不少蒲公英，風一吹，白色的絨毛就飄起來。站在這里能看見東錢湖的全景，湖水碧綠，像一塊巨大的翡翠，湖邊的村莊炊煙裊裊，格外有煙火氣。幾位露營的人正在搭帳篷，他們帶著燒烤架，不過沒有生火，只是坐在帳篷里聊天。張師傅說：“村里不讓生火，怕引起火災，大家都很自覺。”下山時，夕陽把竹海染成了金黃色，竹葉在風里晃動，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離開福泉山時，手里攥著張師傅送的竹制小哨子，吹起來聲音清脆。回頭望，竹海的影子漸漸模糊，山腳下的村莊已亮起燈火。寧波的這些山，沒有門票，沒有喧囂，卻藏著最動人的風景——是松風，是溪聲，是茶農的歌聲，是竹匠的汗水。若你想逃離城市的浮躁，不妨來這些山里走一走，讓清風拂去疲憊，讓山野的煙火氣，溫暖整個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