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全國小學在校生比上年減少了252萬人,這不只是事關學區房的漲跌,教育產業也在迎來沖擊。從幼兒園到大學,生源梯次達峰的多米諾骨牌已經推倒,還停留在擴張思維慣性里的教育產業,看起來并沒有做好準備。
問題的核心并不是學生少了,而是資源配置與人口變化的嚴重錯配,最先被影響的,正是曾被視為最穩固的“鐵飯碗”和教育版圖。
遲到的人口賬單,有哪些痛點?
小學生數量的減少,不是意外。2024年,全國小學招生1616.63萬人,比上年減少261.25萬人,在校生規模從2023年的峰值回落,而幼兒園的下滑早已經開始。2024年在園幼兒3583.99萬人,較最高峰2021年的4805.21萬人縮水四分之一,五年間減少了約1221萬人。
從出生到小學入學有六年滯后期,2016年的全面二孩政策,帶來了最后一波出生高峰。我國出生人口已經連續多年下滑,2021年首次跌破1000萬,2023年為902萬人,雖有小幅回升,但未過千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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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2014年、2016年三個政策節點對應的出生高峰,分別對應2018年小學、2029年高中、2032年大學的達峰時間,其中初中階段預計2026年達峰。
區域分化的加劇帶來了更復雜的局面。廣東、河南、山東等省份的出生率仍高于全國平均,但東北和部分西北省份的學齡人口持續負增長。
北京、上海等一線城市,因隨遷子女的流入,學齡人口暫時穩定,但中西部農村地區已經出現“空校潮”。
僅在2024年,全國就減少7200所小學、2.11萬所幼兒園,這些消失的學校大多集中在人口流出地區。
從搶學生,到拼存活率的轉型,開始了。
過去十年,各地熱衷于建學校、擴校區,全國高校數量增加了近500所,多數是專科院校,中小學更是跟著人口流動“跑馬圈地”。但2024年的學校數量變化,意味著擴張時代的終結,小學、幼兒園、初中的數量都在減少,只有高中還在享受最后3年的生源紅利。
教育產業的洗牌已經呈現出明顯的區域差別。在廣東、海南等出生人口較多的省份,優質公辦學校依然一位難求,但在東北某縣,2024年有3所農村小學因在校生不足20人被撤并,合并后的學校要服務5個行政村。
高校的危機已經提前爆發,2025年廣東高考招生中,23所民辦本科有14所未招滿,總缺額超2.5萬人,湛江科技學院缺額占比達86%,專科院校出現單校大規模缺額,部分院校投檔線降至本科線下批次控制線。
優質公辦院校依然閃亮,深圳信息職業技術大學部分專業組投檔線高達520分,超本科線20多分。這種分化背后是家長的理性選擇:當生源總量減少,“讀好學校”比“有學上”更重要,民辦院校和普通專科的生存空間被持續擠壓。
據行業趨勢預測,未來五年,全國將有部分民辦高校面臨停辦或合并,而農村小規模學校的撤并速度還會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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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師過剩,鐵飯碗的裂縫與分流。
人口賬單對教育產業最大的沖擊,落在了1885.10萬專任教師身上。2024年小學專任教師減少6.62萬人,幼兒園專任教師連續兩年減少,從2022年324.42萬降至2024年283.19萬,累計減少41.23萬人,而這,只是開始。
北京師范大學測算顯示,到2035年,全國小學教師可能過剩150萬,初中教師過剩37萬,義務教育階段累計近200萬教師面臨“無事可做”。
“裁員”,幾乎不可能,但“鐵飯碗”已經不再安穩。各地正在探索的“編制騰挪”,本質上是被動應對。
福建長汀縣2025年遴選30名小學教師轉崗初中,湖北鄂州通過動態核減小學編制增核至初中,將98名符合資格的小學教師調至初中任教。江西南城縣、安徽六安葉集區將教師選調至其他事業單位,希望用“騰籠換鳥”來消化過剩人力。
但這種分流只是權宜之計。
當2026年初中、2029年高中達峰、2032年大學達峰后,教師過剩將呈現“排浪式”蔓延,今天從小學流向初中的教師,未來可能面臨初中生源減少的二次過剩。
更現實的問題是能力的匹配,一位從小學轉崗到初中的教師坦言,“教慣了低年級的耐心,面對青春期學生的叛逆,感覺自己像個新手。”
農村教師的處境更尷尬,部分地區“退三進一”的招聘政策,意味著年輕教師可能面臨“入職即待崗”的困境。
小班化能不能管用?資源重構,說易行難。
面對學生減少的既定事實,很多地區寄希望于“小班化教學”,但效果參差不齊。
江蘇部分學校試行小班化后發現,班額從45人減至30人,教學方式卻沒改變,教師還是滿堂灌,半數學生依然只是聽眾。
更棘手的是財政壓力,地方財政按學生人頭撥款,學生減少意味著經費縮水。
跳出“以規模定資源”舊思維怎么樣?
這涉及到區域資源的動態調配,既然學齡人口向東南沿海和城市群集中,就不能再按行政區劃平均分配教師編制,而是建立“隨學生流動”的編制周轉機制。湖北鄂州的做法是,通過動態核減過剩學段編制、增核緊缺學段,讓資源跟著需求走。
教育模式的升級刻不容緩。小班化不該只是“人少了”,而要實現“質優了”,比如增加師生互動、個性化輔導,這需要教師能力的同步提升,而不是簡單維持原有教學模式。
同時,也有觀點提出,將幼兒園招生年齡提前至2歲、完善0-2歲托育機構,既能消化部分教師過剩,又能緩解家庭育兒壓力,形成良性循環。
3000萬教育系統從業者需要明白,想要實現穩定,就得能力匹配需求。未來十年,具備跨學段教學能力、擅長素質教育的教師,才會更吃香。
過去幾十年,我國用教育產業的規模擴張解決了“有學上”的問題,現在,是時候用資源優化來回應“上好學”的需求了。
這場變革不會給所有人適應的時間,民辦高校的招生遇冷、農村學校的撤并、教師的轉崗分流,都是時代給出的新課題。
人口潮汐難以逆轉,教育產業的重構勢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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