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東中山的火炬開發區,一座運營了24年的工廠悄然停下了生產線,這里曾是無數打工人向往的香餑餑。
巔峰時期上萬名員工在此集結,如今卻只剩清賬收尾的冷清,佳能中山辦公設備有限公司的停產,看似是一家外資工廠的退場,實則是中國制造業格局變遷的一個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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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實在是讓人沒想到,一家在中國干了整整24年的外資大廠,會在11月21日這一天,用“放假通知”宣告終章。這家日本巨頭停產是因為現在緊張的中日關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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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1月21日,廣東中山火炬開發區。一張看似尋常的“放假通知”被貼在了公告欄上,12.5萬平方米的巨大廠區隨即陷入了從未有過的沉寂。對于外界而言,這里只是暫時按下了暫停鍵。但對于身處其中的1400多名員工來說,這是一場心知肚明的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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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什么激烈的沖突,也沒有傳統劇本里工廠倒閉時的混亂喧囂,只有按部就班的清算、賠償、供應商結款。這種極度的“體面”與“冷靜”,恰恰是這家運營了24年的老牌大廠——佳能中山辦公設備有限公司,留給中國制造業最后且最深刻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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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去看最后那一紙關停通告,單看財務報表,很多人會陷入一種錯覺:這家工廠似乎還沒到“非死不可”的地步。畢竟在2022年,這里的工業總產值還能沖到32億元,累計生產出的激光打印機數量更是高達驚人的1.1億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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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量級的生產能力,放在任何一個工業園區都是絕對的“明星企業”。然而數字有時是最會騙人的偽裝。如果你將目光聚焦在“人”的流動上,衰退的軌跡早已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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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前后,那是屬于它的高光時刻,上萬名工人的身影填滿了生產線,為了求得一個入職名額,求職隊伍甚至能在廠門口排起長龍。但那樣的盛況早已成為了泛黃的歷史。數據的崩塌是斷崖式的:從2022年的3372人,縮水到2024年的1979人,再到2025年9月跌破1500人關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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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機器還在轉動,但那個曾經依靠“人口紅利”支撐起來的制造帝國,底座早已被抽空。與其說是突然死亡,不如說這是一場長達數年的“慢性撤離”。這種撤離并非無跡可尋,早在幾年前,生產線的重心就開始不動聲色地向東南亞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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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泰國、馬來西亞,這些地方有著如同二十年前珠三角一樣廉價的土地和勞動力。對于像激光打印機這種早已進入成熟期、甚至有些暮氣的傳統制造業來說,每一分錢的成本波動,都足以觸動巨頭敏感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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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的廠房哪怕產值再高,在利潤變薄如紙的現實面前,也終究留不住資本想要遷徙的心。當然若是將一切歸咎于“地皮貴了、人工高了”,未免把跨國巨頭的商業失利看得太簡單了。真正給佳能乃至整個日系打印機陣營致命一擊的,是中國市場的徹底顛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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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一段時間里,日系辦公設備在某種程度上就是“硬通貨”。佳能依靠深厚的光學技術和精密的機械制造能力,在市場上拔得頭籌,佳能的機器賣得不算貴,真正貴的事硒鼓、墨粉,那是買了機器就不得不持續供血的“硬消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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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先誘后殺”的商業模式,曾讓外資品牌在中國市場躺著數錢數了很多年。但這套邏輯在中國本土品牌面前失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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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圖、聯想、小米、得力,這群被日企視作“后來者”的中國品牌,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它們不僅把A4激光打印機這種核心產品的價格打了下來,更是把矛頭直接對準了后續的消費上,不僅是便宜,售后的響應速度、維修的便捷程度,都在用最極致的“實用主義”教訓著傲慢的老牌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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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那層“日系技術神秘感”的窗戶紙被捅破,消費者變得異常現實。既然國產幾千元的一體機就能完美替代,甚至后續使用成本更低,誰還愿意為昂貴的“品牌溢價”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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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反應是冷酷且直接的:2010年,國產品牌在A4激光打印機市場的份額還在16%徘徊。到了2024年,這個數字已經飆升到了42%。此消彼長之下,佳能在中國市場的份額一路跌到了慘不忍睹的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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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尷尬的是,這種潰敗不僅發生在民用端。隨著信息安全意識的覺醒,“安全可控”成為了政企采購的一條鐵律。在這個特殊的市場維度里,身份敏感的外資品牌天然就帶著劣勢,甚至可以說是被直接擋在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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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為什么即便在關停前,佳能中山工廠還在滿負荷運轉,產品卻已經實現了100%外銷——不是不想賣給中國,而是已經賣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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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同行的擠壓是“內憂”,那么時代的變遷則是無可回避的“外患”。有些時候,打敗你的并不是對手,而是整個賽道正在消失。現在的辦公環境,電子合同取代了紙質簽約,手機審批取代了層層簽字,甚至連發票都全面數字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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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絕大多數公司和家庭來說,打印機正在從“剛需”退化為“擺設”,甚至是“累贅”。這種體感上的變化在數據上體現得淋漓盡致:2025年上半年,激光打印設備銷量繼續失血,A4設備下跌5%,A3設備更是下跌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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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僅是中國市場的問題,更是一個全球性的趨勢。面對一個正在不斷萎縮的蛋糕,再去爭搶那點微薄的殘渣,對于一家像佳能這樣的跨國財團來說,顯然不具備性價比。所以我們看到了一種更為決絕的“斷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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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閉中山工廠,乃至早前關閉珠海的小型數碼相機工廠,并不是佳能在“敗退”,從集團戰略的高度看,這更像是一次精準的“止損與換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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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能依然留在中國,甚至還有5家工廠、5家銷售公司和3家研發機構,這些依然堅挺的板塊,大多集中在醫療影像、半導體設備這些真正的高附加值領域。傳統制造業既然已經在這個市場上失去了定價權,甚至連單純的制造基地紅利都吃不到了,被拋棄自然就是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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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員工和背后的中國制造業來說,離開佳能并不意味著失業。珠三角極其成熟的供應鏈體系,早就培育出了大量需要熟練技工的本土企業。而對于消費者來說,撥打那個回應“未收到相關信息”的官方客服電話也只是一次多余的嘗試,反正市面上有大把好用且便宜的國貨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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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當年的索尼隨身聽、夏普液晶電視,到如今的佳能打印機,日系品牌曾經構建的那種代表著“絕對品質”和“高端生活”的神壇,是一塊塊崩塌的。但這并不是質量變差了,而是中國制造的語境徹底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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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土品牌不再滿足于做代工、做低端,而是真正掌握了從技術研發到成本控制,再到渠道服務的全鏈路能力。當“國產”能夠提供同等的體驗甚至更好的服務,卻只需要一半的價格時,那些僅僅依靠過去榮光支撐的外資工廠,其離場就成了一種必然的歷史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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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僅僅是一次工廠的更迭,更像是中國制造產業版圖一次劇烈的“新陳代謝”。在這場漫長的接力賽中,沒有永遠的巨頭,只有不斷適應變化的適者。對于中國市場而言,這或許是一場漫長的告別,但絕不是哪怕一秒鐘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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