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躲起來，就來曼旦吧

最近翻看日歷，猛然意識到一個數字：10年。

如果再精確一點，再有2個月就11年了。

思緒跟著時間被拉回到了2015年的2月。那時候的世界好像比現在慢很多，而我，誤打誤撞闖進了一個叫“曼旦（Mandan）”的小村落。

如果不仔細在地圖上找，你很難發現它。它藏在熱帶雨林的褶皺里，離老撾近得仿佛只有一步之遙。那時候還沒有“網紅”這個詞，曼旦也沒有什么“攻略”。它安靜得像一個還沒睡醒的夢，只有風吹過橡膠林和鳳尾竹的沙沙聲。

當時流行一句話：“想躲起來，就來曼旦吧?！?/p>

這句話像一句咒語，擊中了當時那個年輕、浮躁，只想從城市里逃跑的我。

那個叫“巖（讀 “aiˊ” 二聲）”的大叔，和謎一樣的黃魚

如果你現在去版納，可能滿大街都是叫“巖”的男人。但在我的記憶坐標里，巖大叔只有一個。

十年前的曼旦，商業氣息稀薄得近乎為零。我們不是游客，更像是遠道而來的親戚。巖大叔主動邀請我們到家里吃飯，至少前兩年我還以為巖是大叔的姓，當時介紹時他也是這樣說的，可能為了便于我們理解。直到后來走過更多地方才了解，在傣族文化里，“巖”是男性的尊稱，就像我們喊“先生”，女性則稱呼為“玉”，傣族也是分有姓和沒姓的。而當時在巖大叔家那頓飯，吃得我至今魂牽夢繞。

桌上擺著老撾白酒，那是邊境特有的“福利”，酒香順著國界線飄了過來；還有烈得實誠的云南包谷酒，甜潤后勁足的桑葚酒。推杯換盞間，語言不通的隔閡被酒精和笑臉徹底融化了。

最讓我念念不忘的，是那道酸魚。

那條魚是黃色的，而且口感特殊。到現在我也不太清楚那個魚是什么品種，當地人也叫它“黃魚”或“黃辣丁”的巨型版。

這種魚通體金黃或帶褐黃斑紋，肉質極其細嫩，沒有細刺，煮在傣家的酸湯里，魚肉吸飽了香茅草和野番茄的酸辣，那是一種直擊天靈蓋的鮮美，在當年可是吃到了頂級的待客硬菜。

木板上的火與時光

飯后，我們看了巖大叔（或者是村里匠人）的燙畫。

那是一種用高溫鐵筆在木板上“燒”出圖案的手藝。沒有草稿，全憑心中的溝壑。木頭被燒焦的那個瞬間，散發出一股好聞的焦香味。

那時候我覺得那是一門手藝，現在想來，那其實是曼旦人的時間觀——在這個急著向前奔跑的時代，他們愿意花時間，用溫度在歲月里慢慢留下痕跡。哪怕只是一塊木板，也要給它賦予生命。

十年后的曼旦：它還在那里嗎？

十年，足以讓一個孩子長成少年，也足以改變一個村莊的模樣。

現在的曼旦，變了嗎？

它變了，但可能它也沒變。

如今的曼旦，可能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秘境了，也許它已經有了“現代化邊境幸福村”的新名字，但那片被雨林環抱的曼旦水庫（也就是現在的曼旦景區）依然波光粼粼，倒映著藍天和云朵；村寨里依然沒有被過度的商業化大潮淹沒，清晨叫醒你的依然是鳥鳴和雞犬聲，而不是導游的喇叭。

有時我會想，如果今天我再回到曼旦，不知能不能找到當年的那位巖大叔了。

但我相信，只要走進任何一家傣樓，依然會有新的“巖大哥”或“巖大叔”，端出自家釀的酒，笑著對我說：“來，喝一口?！?/p>

正如當年我們在巖大叔家吃完飯時他說了一句：”好酒，不見了?！?/p>

而那句“想躲起來，就來曼旦吧”，在十年后的今天，依然有效。

只是當年，我們躲的是匱乏，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而現在，我們想躲的，是過剩，是想從喧囂的世界里，找回一點點內心的秩序。

曼旦就像一個沉默的老友，一直站在那里。它不說話，只用一杯酒、一條魚、一片雨林，就接住了所有疲憊的靈魂。

如果你也累了，不如回去看看。

去看看那條黃色的魚還在不在，去看看木板上的畫是不是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