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公話音落下,周圍竊竊私語之聲又起。
陛下臉上的慍怒之色也越來越濃。
我心中一片冰涼。
貴妃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隨后一抬手,一名太監(jiān)手捧托盤,疾步入內(nèi)跪下。
“陛下,娘娘,奴才等在林嬪宮內(nèi)搜得此物!”
托盤上赫然陳列幾封書信,與一名男子常用的青玉扳指。
貴妃眼中閃過狂喜,拿起那枚扳指,高高舉起。
“陛下請看!這青玉扳指多為男子作定情之物贈予女子的!還有這些書信,字里行間盡是淫詞艷語,不是私通是什么?”
我瞪大眼,不動聲色地看向林瑜,她的面色亦是一片慘白。
書信自然不是我寫的,貴妃想偽造栽贓很是容易!
可這扳指卻真是林瑜的東西。
她入宮前曾有一青梅竹馬的男子,兩人情投意合,本想到了年齡出宮去便與那男子成婚。
這扳指便是那男子送予她的。
可后來造化弄人。
林瑜得了陛下寵幸入宮,那男子也死在戰(zhàn)場上。
“蘇越,你還有何話可說!”
貴妃步步緊逼。
我卻啞聲。
眨眼間,我只能硬著頭皮應(yīng)下。
“這扳指……是奴婢的。”
大殿內(nèi)瞬間炸開了鍋。
“有辱斯文!這二人竟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私相授受,穢亂宮閨!”
“竟還敢珠胎暗結(jié),企圖混淆皇家血脈,這是欺君之罪啊!”
剎時間,群臣命婦跪地齊聲:
“請皇上將此二人當(dāng)即押入大牢,凌遲處死,以振朝綱!”
林瑜面色越發(fā)蒼白,她下意識地緊緊抓住我的衣角。
我掌心也開始冒汗。
可是……殿內(nèi)眾人呼聲越來越大,皇上卻遲遲沒有動作。
我知道,還有唯一的一個辦法可以堵住悠悠眾口。
只是......
我側(cè)目看著林瑜,閉眼。
腦海中全是這些年她護(hù)著我的點點滴滴。
再睜眼,心里已有了決斷。
我俯身跪地,開了口:
“陛下,我朝律法有寫,不可將女子剝衣示眾,違者行三十杖。”
“而今奴婢自請脫衣,驗明正身,以證林嬪娘娘和皇嗣的清白,事后奴婢自去慎刑司領(lǐng)罰,還望陛下成全。”
林瑜霎時間掙扎著起身,上前拽著我的手想要將我扶起。
見我心意已決,紋絲不動,她慌亂地抬眸看向皇上,眼里閃動著淚光。
“陛下!不可!若當(dāng)眾驗身,蘇越清白盡毀,今后在這宮中還怎么活下去!”
貴妃見狀,上前一步,語帶譏諷。
“陛下,這賤婢就是在賭您心善!她敢用貞節(jié)發(fā)誓,就是算準(zhǔn)了您會因此相信她,您可不能聽信這般花言巧語啊。”
她轉(zhuǎn)頭,厲聲吩咐宮人。
“還愣著干什么,給我把這奴才的衣服扒掉!”
幾名粗壯的嬤嬤內(nèi)侍應(yīng)聲上前,便要動手。
林瑜驚駭之下,奮不顧身地?fù)溥^來想護(hù)住我,卻在推搡間被狠狠推倒在地。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等我反應(yīng)過來時,林瑜身下已見了紅。
“陛下!娘娘要生了!”
我慌亂地上前,跪地磕頭,求皇上準(zhǔn)允林瑜先將孩子生下來。
林瑜也死死抓住陛下的袍角,淚眼婆娑。
“陛下,這是您的第一個皇兒啊!他是知道他來得多么不易,又怎會是私通得來的野種。”
“求您,等臣妾生下他,當(dāng)眾滴血驗親,驗明血脈,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陛下的神色漸漸動容。
終于,他抬手,吩咐宮人將林瑜抬進(jìn)產(chǎn)房。
貴妃眼見謀劃將要功虧一簣,登時怒不可遏道。
“陛下,這定是這兩個賤人的苦肉計!”
“來人,給我繼續(xù)扒掉他的衣服!等他男子身份公之于眾,我看他們還有什么話說!到時候正好一并將林嬪和這野種處置了,省得臟了皇家清譽!”
幾個嬤嬤再次圍上來,粗暴地撕扯著我的衣裝。
外衣霎時間被撕爛,滑落在地,露出我里衣和后頸上大片肌膚。
眾人的竊竊私語傳入耳中。
我下意識地摸向后頸,那里,我從小就有的一塊蝴蝶形胎記暴露在空氣中。
而這時,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御史之子程宴瞳孔驟縮。
只見他快步上前,重重地將作亂的宮人擋開。
“住手!”
貴妃一怔,隨后獰笑著上前,目光如刀。
“程公子,本宮奉命清查宮闈,捉拿穢亂后宮的奸佞之徒!你此刻阻攔,莫非是這賤人肚子里的野種是你的不成?”
程宴冷笑,脫下自己外袍緊緊裹住幾乎衣不蔽體的我。
隨后起身,目光森冷地掃過全場,從懷中拿出一物高舉:
“先皇所賜丹書鐵券在此,我看誰敢動我程家失散多年的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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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全場倒吸一口涼氣。
我也沒料到這一遭,愣在原地。
貴妃的目光從我和程宴之間掃過,半晌,仰頭大笑。
“蘇越,你同林瑜那個賤人還真有能耐,竟能找來御史之子同你們演戲!”
“程公子,你可知御前出言無狀是何罪過?你既說這賤人是程家嫡女,又有何憑證!”
程宴上前,神色凜然。
“這婢女頸后胎記便是證明!”
我瞪大雙眼,原來方才他就是見了這胎記,認(rèn)出了我的身份。
程宴繼續(xù)道。
“當(dāng)年因這胎記,算命大師道她命中帶煞,需得遠(yuǎn)離父母才可養(yǎng)活,直到十四歲后才能接回。”
“可誰知忍受骨肉分離之痛將她送至江南老家沒幾年,便被人牙子拐走了……”
說著,程宴眼里泛起淚光,他走近,摸了摸我的頭。
“妹妹,你走失時才及我腰高……”
他這一番話,扯動我思緒萬千。
自有記憶起,我便在人牙子手底下討生活。
兒時胎記顯眼,那些愿買女孩的門戶,都想要些碧玉無瑕的漂亮姑娘,自然無一戶好人家愿意買我。
眼見我年紀(jì)越來越大,牙婆子便一句“男孩好賣”,干脆讓我扮作男身賣了出去。
而今,那個在我艱難處境時的催命符竟成了我世家千金身份的證明。
一時間我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程宴這一番話說得至誠至切,打動了在場不少人。
“是啊,當(dāng)年程家嫡女走失一事確實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
“那之后沒多久,程家夫人就傷心過度病逝了,程老御史也從此一蹶不振,沒想到如今竟還能再見,真是世事難料啊!”
“聽聞這婢子確實是來自江南,這么說……”
其中也不乏質(zhì)疑。
“可世上有胎記之人眾多,萬一只是一樣的胎記弄錯了呢?”
臉色鐵青的貴妃立刻順著質(zhì)疑之聲不依不饒道。
“就是,一塊破胎記而已,世上相似之人多了去了!”
“本宮看,你們就是眼見私通之罪無從抵賴,便狗急跳墻,想出這認(rèn)親的昏招!”
“程公子,你程家滿門忠良,豈容你為了一個罪嬪,在陛下前行此信口雌黃,欺君罔上之事!”
程宴被這番不分青紅皂白的一頓罵氣得臉紅一陣白一陣。
可他到底文人,顧及面子,嘴唇翕動半天卻說不出話。
場面僵持不下之時,內(nèi)侍突然來報。
“陛下,御史大人到了。”
程父撥開人群。
顫顫巍巍地走上前,撫過我的眉眼,片刻后,老淚縱橫。
“像……太像了……”
他轉(zhuǎn)身猛地跪倒在地。
“叩見陛下。老臣不敢隱瞞……此女眉目與臣發(fā)妻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她確是我程家苦尋多年的骨肉,是我那發(fā)妻到死也想再見一眼的女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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